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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總感覺跛子三說要去懷柔靜養,其中必有蹊蹺。你派人去跟我三哥說,讓他好好查清楚,老三這回離京到底是幹什麼去。」

  「奴才遵旨。」

  王氏止步,站定在被兩線宮牆所劃出的整整齊齊的一塊藍天下,舉目長眺,「三哥總說時機、時機,時機之妙處全在西邊和跛子三二人,務必要令他們徹底反目,不、共、戴、天。」

  天邊的另一道重檐下,紫葩瑤草,幾株老松,三四隻仙鶴悠然剔翎。

  喜荷仍坐在先前的椅上,眼神在景物中移來盪去,心神卻只糾結於一處。兒子齊宏已越來越像個成熟的大人,但一談及皇叔就流露出孩童的崇拜與依戀。齊奢也對這孩子赤忱一片,年初起已開始叫齊宏監國理事,毫無霸權不放的跡象。倘若他已做到一個親生父親都做不到的,含辛茹苦地替她兒子的王朝賣命,她是否一定要逼著他賣身才滿足?喜荷不知道。因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這位嵌著對嫵媚笑渦的太后是怎樣粗魯地活在永不可解的恩怨雜織、情理纏鬥之中,如一爿光輝同陰暗相映的風景,如滿滿一把的人消瘦。

  喜荷的目光滯留在自己骨瘦如柴的手腕和腕鐲上,簡直不能夠相信當年這腕子和鐲子間緊得只能卡住一條龍鳳絲帕,後來那絲帕沾染了紅色的鮮血與透明的淚,可那血和淚,都只是她一個人的。在這重門道道、把其間的人連同心事一塊鎖死的深宮內,她沒有地方可傾吐,但喜荷實在很想找個除自己之外的人問問看:當一個男人影孤體倦的模樣會讓你心疼得恨不能把命給他,可一旦你看清他眼中那份無動於衷的驕傲,就心疼得恨不能一刀殺了他時,你該怎麼辦?

  不遠處,太監趙勝弓著粗壯的上半身在驕陽下蒔弄花草,偷偷地,拿眼窺伺一下遊廊內的女主人。她沉靜地安坐著,皮膚雪白而髮髻漆黑,似尊象牙和烏木的小雕像。而這雕像之所以美得如此不近情理,就是因為雪白的雪白、漆黑的漆黑。

  注釋:

  佛教信徒中,比丘、比丘尼所受的戒律戒品具足,因此稱「具足戒」。比丘具足戒二百五十條,比丘尼三百四十八條。

  僧尼二眾時禮佛時所穿的廣袖衣物叫做「海青」。

  崑曲《荊釵記》,敘述王十朋、錢玉蓮的故事,歌頌義夫節婦、生死不渝的夫婦之愛。

  佛教中專修往生阿彌陀佛淨土之法門的宗派,漢傳佛教十宗之一,祖庭在陝西西安香積寺。

  女同性戀之間的性行為別稱為「磨鏡」。

  句出《金剛經》。

  「納徵」即男方向女方家送聘禮,為婚俗「六禮」之四。

  源自詩經中「綿綿瓜瓞」,瓞指「小瓜」,一根連綿不斷的藤上結有許多大大小小的瓜,祝願子孫昌盛連綿。瓜瓞連綿的圖樣通常有兩種,一種是瓜藤枝蔓,另一種還添上蝴蝶,取「瓞」、「蝶」同音。

  第172章 喜江南(1)

  1.

  五月上旬攝政王妃歿,按儀制停靈三月整,這一期間庶民不得婚嫁,有爵之家更是整整半年內都禁止筵宴音樂,故爾京城內外一片蕭條,夜市千燈、尊罍絲管統統寂於無聲。然而自有煙波他鄉,天高皇帝遠,仍舊是處處青樓夜夜歌。

  揚州城便是箇中翹楚。

  煙花世界少不了浮浪子弟,近來城間妓館中最為炙手可熱的一位闊少就是常公子。常公子是山西蒲州人氏,出身巨富,應景考了個童生的功名就再不願鑽書本,只一年到頭打著「破萬卷書、行萬里路」的幌子四方週遊,初春來到了揚州,自然是上高樓、戀紅袖,一連交結了三四個名妓,一晃就過去好幾個月,直到家中來信說老夫人病倒,他這才收拾行裝預備返鄉。

  啟程的前一晚,客棧的夥計卻神神秘秘地踅進來,拋出一口像模像樣的官話:「常公子,咱們揚州的風波樓閣您都去了個遍,卻還有個非同一般的妙去處您不曾到過呢。」

  常公子把手中的鵰翎扇揮兩揮,白面朱唇,「什麼妙去處?」

  夥計掩手附耳一番,常公子把兩眉一皺,「梳月庵?並不曾聽說過。再說我對上香拜佛一向沒有什麼興趣,不去也罷。」

  夥計嘿嘿一笑,「公子有所不知,這梳月庵在西郊,倒是又小又破沒什麼名氣,可這半個月來香火旺得不得了,您知道是為什麼?」

  「哦?為什麼?」

  「嘿嘿,我告訴您吧,當今的攝政王爺有位壞了事兒的小老婆就被關在庵裡頭修行。」

  常公子瞪大了兩眼,「你說的不會就是那段娘娘吧?」

  「對對對,就是她!姓段!」

  「都說那段娘娘背著攝政王與人通姦,被趕出來後就不知所蹤,怎麼竟流落到了這裡?」

  「是一出事就被押來的,已在揚州快半年了,只因事關絕密,庵里的姑子們也不敢走漏消息。是前一陣有一位居士去送供養,無意間聽到了庵主和王府來人的談話,這才一傳十、十傳百。」

  「這事可真?」常公子興奮得把羽扇在桌上叩得「噔噔」響,「不管真假,我可都要去瞧瞧,明兒就去!」

  夥計又是嘿嘿數聲,「公子以為去了就能瞧見嗎?」

  常公子一怔,「什麼意思?難不成也像妓院中一般要花錢打茶圍?」

  夥計撅起鼻子一哼:「打茶圍?只怕您花了比擺花酒還多的香火錢,也是『尼姑的腦袋——見不著一根頭髮絲兒』。這姓段的小老婆原就是京中名妓出身,生得是妖嬈無雙、銷魂奪魄,能令男人見之骨酥。當日她得寵時,攝政王爺連半個皇宮也搬給了她,所以頗有不少好東西,出家時動用了幾十輛牛車,上百萬兩的真金白銀全埋在庵堂後院。多少慕色的、愛財的,全在打她的主意,嗡涌嗡涌幾乎要踏破梳月庵的門檻子。您想想,這麼一個活寶貝,庵主能不藏得死死的?去一百個人,倒有九十九個都是無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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