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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等了好半天,萃意才半死不活地蹦出來一句:「我也沒什麼活兒,不過有時給王爺倒茶遞水罷了。」

  青田美目一轉,其後有機鋒,「好啊,那麼從今以後,這近香堂里倒茶遞水的活兒也就都是你的,要不叫別人說我太縱著你,竟比主子還受用些呢。」

  她說到做到,梳洗一畢,前一句令人傳飯,後一句就聲聲喚起來:「萃意、萃意,倒茶。」

  其他人都在各忙各的,閒散的唯有萃意和在御,人掇了個小墩子背靠著牆,貓伏在牆根下,一道曬太陽。

  聽見屋裡的召喚,萃意只微微地抬了抬眼皮,將鼻梢一鼓。邊上的幼煙正打著一條絡子,「噯」一聲,丟下了絡子就起身入內。

  裡頭的包鑲炕上,青田披著寶照大花的皮襖,和照花面對面坐著玩翻花,四隻手被一把結成雙十字的紅繩繞在一處。等幼煙將倒好的茶放來跟前,青田笑斜她一眼,「我才說了以後倒茶是萃意的事兒,你忙什麼?」遂將嗓音輕揚地提高,「萃意,倒茶,萃意!」

  片刻間就見萃意一陣風地卷進來,抓起幼煙才倒的那盅茶往地下的茶桶內一潑,又向暖壺中重新倒滿,上前「嘭」一下直蹾在炕桌上,擰身就走。

  「站住。」

  青田在她背後漠不動色地出聲,拿眼瞟了瞟濺出的一圈水花,「你在王府里也是這麼伺候那些妃嬪娘娘們的?」

  萃意輕盈盈地轉過腳,她今日穿著亮白襖子、秋香綠中衣與青緞裙,更配著一副半月水波腰封、銀珠宮絛,玉立如廣寒仙子。

  「我才說了,我在府里只伺候王爺,連繼妃都不伺候,沒伺候過妃嬪娘娘,不會伺候。」

  這傲氣逼人的表白僅僅令青田挑了挑一邊的嘴角,她將手中的繩結三兩下翻做個魚形,往高一抬,放開了照花被縛的十指,「不會,那就得學。照花——」

  照花下得炕來,由茶槅上新取了個茶盅,「來,萃意,我教你。倒茶得這樣,不能把那些個浮茶沫子衝起來,娘娘口齒嬌貴,所以你倒完茶記得要吹一吹,吹得時候也得小心,口勁兒要輕,可別叫唾沫星子進了茶,瞧見沒有?還有送茶的時候,你也得看著點兒步子,怎麼就跟那大象闖了來似的?茶盅要穩穩地放,還要記著說:『娘娘請用,娘娘仔細燙。』這才像話。」

  青田把眼皮對著桌上的蓋碗稍稍一揚,「萃意,你就按照花教你的樣子再倒一盅茶我瞧瞧,你這麼伶俐,想來該一學就會。」

  萃意生生地噎在那裡,無奈幼煙從旁使勁地拽她,又遞眼色又努嘴,「萃意,嘖,萃意,娘娘說話沒聽見?快,再倒一盅來。萃意,你是死人吶?動一動,快。」

  萃意只好忍辱負重,依樣倒一盅茶捧來青田的面前,蚊子一樣哼一聲:「娘娘請用。」

  「學得不賴,且放著吧。」青田一笑置之,又把繃著繩結的雙手向照花送來。照花伸出手一勾一結,就翻出個同氣連枝的大茶碗。

  萃意咬著嘴唇轉出屋,走到原先坐的地方,盯著坐墩狠狠發了一會兒愣,忽瞥見窩在墩子邊的在御,猙獰一笑,抬腳就飛踢過去。在御「嗷」一聲,夾起了尾巴逃開。一邊的月魄她們默然相覷,誰也不出聲。

  一過了破五,天又陰起來。

  這天一早就像要下雪的樣子,青田便連近香堂的門也不出,只關在帖室內,一頭練字,一頭叫人傳了園中的伶僮在湖心的映音亭唱曲,吩咐「不拘什麼,最近師父教些什麼,隨意唱來就是」。

  沒多久便有笙笛管蕭托著一陣曼妙的歌聲隨風潛入,先是生旦合唱了一出《琴挑》、一出《斷橋》,接著是《長生殿》中老生的「南呂一枝花」,整整八轉一氣呵成。青田在窗下聽得入迷,懸筆讚嘆:「孫管家說園中養的這些個小戲都是十來歲的孩子,可我這些日子聽著,竟比外頭的大班還要強。」

  在一旁磨墨的是照花,空捏著墨錠發笑,「我也是學過幾天戲的人,聽了她們的真要羞死了。」

  青田倒持毛筆,拿白玉筆頭在照花白玉般的額頭上輕輕一點,「你呀,不是我說,會的那幾齣全唱得荒腔走板,若非人生得好,哪個瘟生才叫你的條子。」

  照花掩嘴笑出來,「還『娘娘』呢,滿嘴裡又是『瘟生』,又是『條子』,可說的都是些什麼?」

  青田也失笑,「你這小鬼頭竟敢拿我打鑔?瞧我在你臉上塗一隻大烏龜。」

  二人玩鬧一陣,再聽去,亭中已又換過一個小旦在唱著,聲音雖略顯稚嫩,卻也刻羽引宮、字字有情。青田深覺技癢地跟著哼兩句,索性丟了筆,把照花一推,「你去把我的琵琶取來。」

  第126章 醉太平(16)

  琵琶一到手,調了弦,便即輕舒柔臂低唱了起來,合著那頭的曲調一連唱過了《遊園》、《驚夢》兩折,照花在一邊擊節笑聽。

  帖室外,幼煙、萃意、月魄、曉鏡和紫薇正團團圍坐著一隻赤金牙雲盆剝蓮子。紫薇豎起耳朵聽著,滿目嚮往,「呦,好像是娘娘在裡頭唱呢,真好聽,這琵琶彈得就像流水似的,聽得人魂都沒了。」

  月魄和曉鏡也含笑靜聽,幼煙卻微帶著些懸心之色悄然向萃意一瞥。萃意早就是一臉的鄙夷意味,慢慢拿捏著一粒蓮子,「這世道,吃白面的出來賣唱。」

  幼煙忙在她手背上打一下,其餘三人都挑眉撇嘴,互遞一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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