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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了好一陣,香壽以嘆作答,「奶媽,這樣又有什麼用呢?」

  「怎麼沒用?」姚奶媽也將揚州話改作了半生不熟的京腔,「一定有用。且不說太后賞的珍寶,就上一回得召進宮的榮寵,也夠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受的!要不是這樣子,周公公還不肯收咱們的東西呢,我一會子就再托人把這些銀兩送與他。」

  「可都一個多月了。」

  「娘娘,你信我的,遲早能行。」

  香壽哀哀地望了姚奶媽一眼,終究只一聲:「唉……」

  見淚痕。

  新月初升,月光自接干交柯的重陰密樹間灑落,照見一名行色匆匆的小太監,他手中抱著門簿函牘進了風月雙清閣的院門,正要朝上房回事,卻被門廊下的婢女輕聲攔阻:「有什麼事兒晚些再回,王爺正在裡頭和娘娘說話呢。」

  小太監把舌頭一吐,退去了廊外。

  內堂的紅綃明燈之間,齊奢同詹氏對坐品茗。詹氏微豐的臉容上含滿了笑意,幾乎帶著些深靜的纏綿,便如松枝上的菟絲花。齊奢則是遠松的四季常青,一臉剛正,假如稍見一絲柔軟,也不過因為疲累。

  他合拳抵在嘴前,低嗽了兩聲。

  詹氏默默地看著,輕輕一嘆:「眼見早晚秋涼了,王爺雖向來身子健壯,也不能大意。府裡頭順妃妹妹那兒的冰糖枇杷熬得最好,極是滋陰潤肺的,王爺去和她討一碗吧。」

  齊奢半欹了身子,把炕頭的一隻茶末釉貼花枕摩挲了兩下,「怎麼才說一會子話,你就急著趕我走了?」

  「王爺久不到後頭來,這一回來就在我這裡耽擱了半晚上,未免把其他人晾在一邊。順妃畢竟位居側妃,王爺也該有所顧念。」

  「我還好些摺子沒批呢,進來就為了看看你,一會子還得回和道堂去。」

  「回和道堂的路上不是正好經過順妃的春和景明軒?王爺就順道進去坐坐。她那個人愛有個小心眼兒,回頭知道王爺過門而不入,不是成心叫她不好受嘛。」

  齊奢偏臉望了望詹氏,就點點頭表示同意。

  詹氏一笑,轉臉向下頭交代道:「瑞芝,去叫人把那兩盞大水晶玻璃提燈拿出來給王爺照著轎子,別又像上回似的,轎夫讓石子絆了腳,險些把轎子弄跌了。」

  大轎出了院門,便向順妃的寢殿而來。

  下了轎,齊奢卻見除了順妃,婉妃也自廊下款促著湘裙,同把他迎上殿。順妃雲鬢半卸,只橫著抹金嵌寶四季花鈿,婉妃卻是粉面梅妝,裝扮得一身華彩,各自婆婆娑娑地一禮,「妾妃參見王爺,王爺萬福。」

  齊奢含笑落座,將手抬了抬,「都免禮,我倒來對了,剛好婉兒也在這裡。」

  順妃跟著他在大榻的另一頭理裙而坐,冷聲冷氣道:「長夜孤寂,我們姐妹常常在一起夜話排遣的。只是今兒是什麼好日子,怎麼王爺也有功夫想起妾妃來了?」

  丫鬟搬來了一張紫檀繡椅擺去榻邊,婉妃就在椅上坐下來,把一條雙鳳壓花的手絹往嘴邊一掩,「王爺不來順姐姐抱怨,來了還抱怨,王爺你快哄一哄。」

  齊奢只微微一笑,「朝中事情太多,好久沒空過來,我知道你惦記著我,所以特地來瞧瞧。」

  「說得可真好聽,『特地』?多半是從繼妃娘娘那兒去和道堂,路過妾妃這裡吧。」順妃耷拉著兩隻方方正正的大眼睛,是撂過一邊不提的口吻。

  「你這人簡直豈有此理,」齊奢笑著接過侍婢的奉茶,拈著蓋盅輕吹了一吹,「可不是才婉兒那話?不來你抱怨,來了還抱怨,就沒一點兒好臉色。」

  順妃尖誚一笑,「妾妃的好臉色值什麼?出了這門,外頭有的是好臉色,只怕王爺看也看不過來呢。」

  「我說你哪兒來這麼大氣啊?要不這麼著,今兒我且把公務放一放,剛好婉兒在這兒,咱們再把容兒也叫來,四個人抹雀兒牌。等你贏夠了我的錢,氣也就消了。」

  「才還說『特地』來瞧妾妃,一轉眼就成來抹雀兒牌的了。」

  「那你想怎麼樣?」

  順妃把臉掉向一旁,「虛情假意地問什麼呢?又不是妾妃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

  這話說得很重,令齊奢一下子就板起了面孔,「婉兒還在邊上呢,我也低聲下氣地給足你臉面了,你可別不識抬舉。」

  婉妃趕緊立起身子來,軟語喁喁道:「順姐姐這一陣想王爺想得苦了,才當著妾妃的面兒說著說著也要落淚,不過是向王爺耍耍小性。繼妃娘娘以下就屬順姐姐為尊,王爺也是格外嬌慣姐姐的,讓她兩句也就完了,怎麼倒真和她慪起氣來了?」

  齊奢強抑著臉色,短短吁了一口氣,「我一片好心原是為大家取樂,她倒處處給我釘子碰,說一句駁一句,算是哪出兒?」

  順妃眼望著一隅的某隻青白梅紋瓶,淡淡接過了話鋒,「王爺的取樂原和別人不同,妾妃們坐在一塊說說話就是取樂,王爺卻要吃喝嫖賭門門都到才算是取樂呢。」

  婉妃的眉頭一牽,「王爺,姐姐她——」

  第106章 點絳唇(12)

  齊奢早把手一摔,手裡的茶盅在地面上泠然飛濺成瓷片與水花,「既這麼說,你這裡又不能供我吃喝嫖賭,我也不必待下去了。」他大步流星地走出去,守在殿外的數十名侍從蜂擁著跟上,便如一陣狂風卷落葉似的,大轎瞬時就去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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