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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她這輕狂相兒」,蝶仙剜一眼,也笑著接過茶,「知道的說是從關外回來,不知道的還當從玉皇寶殿下來的呢。」

  鳳琴咯咯地笑兩聲,問說:「姐姐,關外好不好?」

  那邊幾個小丫鬟已將碎片掃淨,掂著簸箕出去了。青田向她們一覷,又向這頭覷來,若謔若笑的,「好不好,左右不過那麼回事兒,沒什麼可說,倒是你們幾個快些挨個從實招來。」

  第82章 定風波(7)

  「我就曉得媽媽嘴快。」對霞一拍大腿,裙上繡著攀枝耍娃娃的花樣,泛出濃郁的喜氣,「嗐,有什麼法子?把新一節的《十二花神譜》拿來翻一翻,裡面全是些十四五歲的小丫頭了,我和蝶仙早也沒那份爭強好勝的心,還這麼天天混下去畢竟不是個辦法。尤其這幾個月,我這邊的生意是一天差似一天,每每想起家裡還躺著個病老娘、一屋子等著吃飯的弟弟妹妹,再加上那不爭氣的賭鬼老爹,我都愁得吃不下睡不著。於是一咬牙一跺腳,乾脆找個客人幫貼幫貼,嫁了再說,先解燃眉之急。」

  「你找誰幫貼?孫大人?」

  「除了他還有誰?我幾個客人里,只有這孫孝才官階財勢是個拔尖的,雖說摳門些,可我們也這麼多年了,回頭嫁了他,官門大府,總不至於叫我家人活活餓死不是?」

  「你嫁他我倒不稀奇」,青田眼一瞟,瞟住了蝶仙。她髮髻間有一根水鑽蓮蓬簪碎光點點的,似無數俏皮的笑眼,「倒是你這小浪蹄子,我記得去年八月十五拜花蕊娘娘,是誰口口聲聲什麼黃金、什麼糞土,如今卻倒丟黃金、揀糞土?」

  「我早料到你這饒舌的!」一陣大笑後,蝶仙輕慵一嘆,「說老實話,我也的確不是真心從良。只是我這些年有多少花多少,自己什麼也沒攢下,反欠了一屁股爛帳。照理說,倌人贖身,也有自己掏一些、客人再幫貼一些,也有客人全包了的,只是咱們懷雅堂身價高,動輒上萬的贖身銀子,就是開銀莊的也得掂量掂量。我是往戲園子跑慣的,名聲素來不怎麼樣,幾個老客人也知道我不安分,誰也不會傻得出錢娶我回去。前一段吊上的那個孟大人,他倒是攝政王跟前的紅人,手裡也有的是閒錢,偏生是專管細作的頭子,幾個來回就查出我那些不伶不俐的事兒來,也跳槽去武陵春了。難得能碰上這外地來的曹大公子曹之慕,不單家族底子豐厚,自己還在外頭走標船、販鹽引,而且家中只一房正妻,再沒有其他妻妾,對我又手頭闊綽、有求必應。我想著不如索性叫他做個瘟生,替我還了債,再出了贖身款子,我不過先跟他回河南待上幾個月,然後想個法,要麼天天吵鬧,鬧得他厭了自打發我下堂,要麼卷點兒家私見機出逃,依然回咱們懷雅堂做生意。」

  青田笑而悟之,「原來你是想來一出『淴浴』!」

  這是南邊話,意為「洗澡」。窯姐兒騙客人幫自己贖了身,後又求去,再作馮婦,等於假從良一番,一身的債卻已乾乾淨淨,可不就像洗了個澡一樣?所以窯子裡都管這種損人的法子叫「淴浴」。

  蝶仙也很大方地承認道:「就是這樣。等再出來我就是自家身體,每做一樁生意,錢都落進自己口袋,再加上接不接客、接哪個客,也能自己說了算,更不受一分打、一句罵,豈不比現在寄人籬下強百倍?」

  青田笑著連連搖首,「你倒不用說得這般冠冕堂皇,我瞧你放著好好的富家侍妾不做,一心再落風塵,多半只是舍不下你那華樂樓的大武生,叫、叫——」

  「査定奎查六郎!」對霞和鳳琴異口同聲,全捂著嘴笑。

  蝶仙正噙了一口茶,「噗」一下半口都噴在扇子上,就把濕漉漉的扇面左拍右敲著,「好啊,如今你們也蹬鼻子上臉起來了。」自己卻也禁不住笑,「怎麼辦呢?世上樂事千百樁,我只好這一樁,一夜孤眠,百骸不舒。管他窮啊富啊、貴啊賤啊,只要床上好,就是好的。不是我說,那些唱戲的自小練功,體格與尋常男子不同,自有說不出的妙處。」

  青田笑得伏去了大榻的扶手上,「你可愈發說出好聽的來了。」

  蝶仙把音調降低了些,眉毛卻高挑起,瞟眼作態,「習馬練武之人也一樣,你還不清楚?噯,攝政王身手不凡吧?」

  這一問,把青田一下問了個紅暈腮痕、綠凝眉嫵,「瞎說什麼!」

  蝶仙眯起眼,上上下下打量一通,「不會吧?姐你到現在還沒跟人家——?哎呦喂,你可裝得夠緊的!不過聽了這話,你可就該裝不下去了。」她將扇子半障面,輕飄飄地吹過來,「據說王爺早兩年頭一次微服去帘子胡同,找了個最老道的小龍陽,那人不知王爺的身份,只看了一眼他那傢伙後,便要把錢退給他,說什麼也不肯干——」

  「呸!」青田將其一口啐斷,「鳳琴還在這兒呢,你就這麼瘋瘋張張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蝶仙「嗛」一聲,手內的扇子一轉輕摁去鳳琴肩上,「從小養在窯子裡,她什麼事兒不一清二楚?再說,也是快開苞的人了,倒害起這份羞來?」

  「對了,是誰替你開苞?」青田藉機將話題一轉,笑詢鳳琴。

  鳳琴也有幾分不自然,搓著腰下的香荷包,「就是那個賈二爺嘛。」

  「哦,」青田把頭點一點,「他是你多年的客人,知根知底,為人又性情和順,極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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