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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順妃更拿出了蠻橫不羈的口吻,撒嬌似地說:「還是娘娘來吧,妾妃今兒手氣不好。」

  「別別,」齊奢出言勸阻,「這把我坐莊,指不定你就轉運了呢?」他笑著扭過身,從詹氏的手絹中抓了兩顆糖栗子扔進嘴裡,又把另一手晃兩晃,「洗牌洗牌。」

  順妃勉勉強強跟著容婉二妃一道洗了牌,剛一起牌,便聽詹氏在齊奢背後輕笑了一聲道:「王爺久不上桌的人手氣壯,一上來竟就十嚴了,你們可各自小心吧。」

  誰知齊奢卻有些不置可否的,揀了張萬字就隨意甩出去,「我缺的這張必不在她們手上,且等我另頂一張出來。」

  他下家就是順妃,即刻喊了一聲「吃」,把齊奢那牌揀了去,扔出一張白皮。

  再下來是容妃與婉妃,二人出過牌,齊奢接著打了一張出來,「六萬」。

  順妃又忙叫:「吃!」容妃卻在那邊叫:「碰!」雀兒牌里以碰為大,容妃拿了牌去。

  待婉妃出過牌,輪到齊奢這裡,他竟依舊是歷練周道的一聲:「六萬。」

  順妃怔了下,隨即一點喜孜孜的笑意就由眼底溢出,又拿眼尾輕掃了齊奢一掃,「吃。」

  容妃和婉妃對看了一看,也扁著嘴兒笑,卻也不得不順著齊奢的心意來捧順妃的牌,這樣一來,順妃當然是無往不利。到後幾手,容妃揣不住說了一句:「順姐姐和清一色萬字呢,誰要再打萬字誰就該吃個大大的包子了。」

  齊奢卻只模稜兩可地一笑,「那怎麼辦?我這一副好牌現已成了,可不能再拆開重來,我只不信她真能和清一色。」他心裡算著順妃只少一張一萬,遂把一直扣在手裡的那張一萬扔了出去。眼見順妃心花怒放地就把面前的牌陣一推,「這一晚上可算讓我和了一把!」

  正值有丫鬟自外面端了一大茶盤的金銀錁子來,齊奢就故意笑罵了一句:「早不來晚不來,前幾把都叫她們給胡混了過去,偏我這一吃包子你就來。」

  那丫鬟馬上回嘴道:「呦,不是你叫周敦著了火似地回來找這些勞什子?還虧得我自個踩著梯子從大櫃頂上翻出來,一路上還差點兒絆一跤,倒給你送錯了不成?」

  順妃正低著頭數權充籌碼的圍棋棋子,聽見這聲音向邊上一瞄,見那人娭光眇視、薄怒佯嗔,衣衫艷麗而輕佻,當頭還插著朵桃紅絹花,正是齊奢屋裡的大丫鬟萃意,由不得她就暗暗翻了個白眼。

  齊奢卻不以為忤,反指著萃意呵呵一笑,「這快嘴丫頭!放下吧。」又湊過身來貼攏了順妃,一手搭著她的椅子背,另一手點在她牌上道:「我來幫你算算,你這把是大順一條龍,翻八番,還有元寶一番、財神三番,總共是十二番。萃意,數十二個金錁子拿到你順主子這兒來。」

  那錁子有「必定如意」式的,有「吉慶有餘」式的,有「八寶聯春」式的,一顆顆金光燦燦,齊奢又從茶盤裡取出了三隻五彩大荷包親手將錁子裝起,擱在順妃的面前。錁子把精美的荷包皮撐得鼓鼓的,而順妃精美的臉皮也被欣喜、驕傲、虛榮……被每一種小巧而閃耀的情緒鼓脹了起來,終於破開在嘴角,露出了一個甜蜜的笑容。

  但容妃與婉妃就遠非這般欣快,哪怕隔著大老遠,也能聞得見泛起在她們臉上的酸味。婉妃先喬模喬樣地嘆了一口氣,「王爺,妾妃瞧呀,照這麼打下去,就打上一整夜,贏家也是順姐姐無疑。」

  「就是,」容妃也語含譏訕地一笑,「這下妾妃和婉妹妹也覺得沒意思,不想玩了。」

  齊奢聽了,笑著自順妃的椅旁抽身正坐,「算我今兒上了賊船,你們全是惹不起的。來吧,我這個大包子包你們個個滿意。」

  妻妾們笑起來,方始一塊伸手去洗牌。齊奢的牌原是由繼妃詹氏代洗,這時丫鬟萃意到了,便弓下身來替他洗牌。她兩手上戴著一隻雞血石葫蘆戒、一隻四葉宮花的綠玉小戒,套著一對銀鐲子;而三妃則更戴了滿手不是赤金就是點翠的護甲、戒指、腕鐲。大紅色的桌氈,八隻白膩白膩的手兒,手上的珠寶在琉璃屏畫的宮燈下恢閃出刺目的寶光,伴著洗牌聲「嘩啦嘩啦」地亂響著。如果富貴風流是一種聲音,這就是。

  此際,齊奢忽也前傾了上身,把兩臂拄得長長的摸去牌堆里。詹氏在後頭輕聲不解道:「有她們呢,王爺怎麼自己動手洗起牌來了?」

  齊奢倒更把兩手掄圓起來,「反正眼看著爺今兒也得往死里輸,就靠洗牌撈回些本兒吧。」嘴上說著,粗糙的手掌就有意無意自眾姬雪白豐潤的手上一一撫過,仿若惡狼卷過了羊群。

  這一下掀起了哄堂大笑,下人們不敢笑,全憋得鼓嘴瞪眼的一臉滑稽相。婉妃第一個奪出了手,扯著半幅袖掩住了香腮,「王爺最壞了!」

  容妃笑得打跌,鬢邊的一串金絲珠絡慄慄顫動著,捧著肚子直叫「哎呦」。萃意也笑彎了腰,雙手扶著齊奢的肩膀,直把兩鬢往他頸窩裡揉。

  詹氏別開了臉,卻也抽出手絹捫著嘴,滿目的笑意蔥蘢。

  只有順妃,笑是笑了兩聲,卻又把嘴角往下一拉,很是一副吃味的樣子,「近來沒見著幾次,倒一次比一次會耍嘴皮,也不知叫什麼人給帶的。」

  齊奢也不理睬她們,只管怡然自得地自個洗著牌。那牌是以白玉雕就的,牌身上鑲嵌著紅綠水晶。可不是?他的生命中,哪怕小到小小的一隻雀兒牌,也是道不盡的富麗堂皇,此刻他周匝環滿了賢妻美妾、俏婢豪奴,而假如他起身離開去到那深寂的書房裡,他就將獨自把玩這世上至高的權力。他這樣一個人,該什麼也不缺的。但齊奢卻分明感到每一時每一刻,甚至就在當下這樣美滿歡愉的時刻,他的心也在不停地渴念著一個人的名字,不是錦緞在渴念著繡花,而是寒天雪地在渴念著炭火;就如同飢餓的胃要一頓飯,焦痛的喉討一口水。生死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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