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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王爺,對賭也是一方五十兩的起底兒,贏家抽三成。」

  「嗯。這樣兒,我才贏的一百兩就算我五十、她五十,」手向青田一指,「我們對賭。」

  老白識趣應道:「明白。」

  「你先挑。」齊奢撣了撣腿面,沖青田一笑。

  第一回合青田所挑的斗蟲戰敗,但果然只傷不死。齊奢口頭上又借了她五十兩,繼續第二回合。不用多久青田就放開了手腳,她本就慣見世面,當著人也並不覺拘束,興頭上來了,呼喊加油、拍手捶桌無一不為。有一段輸得狠了些,竟對著盆里的蟲就臭罵「孬種」。齊奢只在對面皺著眉笑,「你這人的賭品實在差勁,輸的還不是自個的錢呢,就這樣急赤白臉的。」青田瞪他一眼,把兩隻衣袖挽一挽,「不是錢不錢的,我就不信了,憑什麼我先挑還是你先挑,都是你贏?老白,你把那隻蟲給我拿來。」

  如此往復,二人鬥了有近一個時辰,算下來各有輸贏。青田半是興奮半是熱,整張臉全紅噴噴的,一手托腮聽齊奢在那壁頭頭是道地和老白算帳:「我贏九局,她贏六局,一共是十五局,贏頭總共七百五十兩,三成是二百二十五兩,扣掉頭一局單賭我贏的一百兩,就是一百二十五兩,沒錯吧?」

  老白連連嘆服:「王爺好利口,竟比我們這些人算得還快些!一絲不錯。」

  「趕明兒你去我府上找管家孫秀達支五百兩銀子。」

  「這——,王爺賞得太多了,小的不敢領受。」

  「行了,我也知道,忠王在你這兒不知糟蹋了多少蟲,他又沒幾個月俸銀子,全成了死帳。你們就光靠這點兒彩銀來開銷門戶,只能等著喝西北風。」

  老白跪地鳴謝:「那小的就代上下多謝王爺的恩賞了!」

  屋外已是透黑的天,萬裏白地殘留著未盡的融雪。

  車軲轆壓在雪水上,帶起一縷縷濕細的響聲。馬車從廟前街直駛到懷雅堂的后角門,停穩。車廂頂垂掛著一盞百福字風燈,吱扭扭地擺晃不定。

  「今天開心嗎?」他最後這樣問。

  青田望向齊奢,光線如迷濛小雨,微微動盪地灑在他臉龐上,使那峻毅的五官如此溫柔而溫暖,暖得簡直像從自己口鼻里哈出的氣,肺腑相依、親密無間——卻只更顯出周圍的冷來。一顆早已凍僵的心是不會因被誰焐在掌中、含在嘴邊呵一呵,就把那些凍瘡收口癒合的。

  她只委婉、清淡地笑了笑,「開心。」

  他則綻開了整張潔淨淳厚的笑臉,「回去睡個好覺。」

  她點頭,車簾被揭開,暮雲在下頭遞手相接。青田挪身下車,站定了,回首目別。他坐在車裡,深深地,仿如坐在誰心間。「回見。」

  青田踩在十一月的殘雪中,背光的臉盤徘徊弄影,明暗不定。

  「回見。」

  3.

  回見之期,是在六天後。

  依舊是有兩輛車來接,正值日哺時分,天上落著點小雪。齊奢卻不在車上,青田就攜暮雲坐上同一輛車,後頭壓一輛空車,一徑被送到了東直門大街東北頭萬元胡同深處的一間小院。香車入了穿堂,又用軟轎抬進了內堂。過了一條長甬道,忽見一座大花園子,雪花飄飄中,欄杆屈曲,松竹蒙白,其中掩映著一座又高又大的露天戲台,風雅不俗。

  周敦親自守於甬道口,將青田和暮雲迎入,來在一間奧室內,「姑娘先坐,奴才進去通報一聲。」

  里里外外各守著齊奢的幾名近身太監,一個替青田寬去了雪斗篷,一個送上茶來。青田看這裡人家不像人家、別墅不似別墅,正和暮雲談論,裡間就走出個人來。她定睛一瞧,竟是八月里她偶遇喬運則那次的中秋宴上席賓里的一位,姓孟的,後來也往懷雅堂走動過幾次,做的是蝶仙;蝶仙告訴過她,這就是鎮撫司新上任的都指揮使孟仲先。不期然在這裡碰到,青田深感納罕間,忙起身一福,「孟大人,妾身這廂有禮。」

  孟仲先也兜頭深深一揖,「不敢當不敢當,有日子不見,姑娘一切安好?」

  青田不料他如此禮遇,敷衍了幾句,便被周敦延入內房。

  房中一張獨挺小桌,齊奢在桌邊一手捏弄著眉頭,像是為什麼煩惱,向這裡一望望見她,就展顏而笑,「來啦?坐。」

  他瞧青田身穿一件織錦雲緞袷衣,內襯繡花短襖,配著條湖藍繡花裙,發間只插一支水藍寶石的押發、一個珠騎心簪,軟腰細步地走近來,如一玦碧空的碎片失落於燈底燭邊——她原就是天上掉下來的人。

  他光是看著她發笑,青田也對他澄澄一笑,整裙落座,「我可空著肚子來的,這個點兒,三爺必是要賞飯的吧?」

  「除了吃,你真是沒點兒別的。」齊奢笑著手一舉,袖上遍灑的團蝠就紛紛若飛,「傳飯。」

  那頭暮雲已含笑遞過只小手爐,青田將其煨於掌心,向四面打量一番,「這裡又是什麼稀奇去處?」

  齊奢親手斟滿她面前的空杯,茶水杏綠,泛出龍井的新香。「你先別問,吃了再說。」

  小半刻後,菜已擺上,盛於薄如紙、釉如玉的定瓷中,只四菜一湯。四菜顏色分明,一白一青一黑一紅,正中則一盆黃瑩瑩的鮮湯,濃香漫溢。

  齊奢做個手勢,青田見他有意賣關子,遂不多問,先舉箸將四道菜挨個嘗一口,表情已是五味雜陳。端起了茶盅輕抿著,低言索解道:「這白的看著像豆腐,可豆腐沒有這樣葷香的,若說浸了滷汁,卻不會這樣清滑爽口。這青的,說是肉瓜子,卻帶著股嚼勁兒,又不像筋膀,比筋膀入味得多。黑的這盤一定是肝,但肯定不是雞肝鴨肝。紅的這個是肉糜子?卻不知是什麼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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