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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奢看著青田紅目咬淚的模樣,就一下看見了許多事。他心頭絞動,卻僅僅語帶調侃地笑了笑,「惜珠才去不久,你就是段二姐最大的搖錢樹,多少人想包你一節半節的生意她尚且不准,我一句話,她就乖乖地讓你不做生意?你當我是誰,當朝攝政王?」

  一絲笑意自青田喑啞的淚音中升起,如子夜裡的一線光,「三爺聽膩了,我也說膩了,可還是得說:多謝。」

  「是我多謝,今天真開心能見到你——」齊奢的眼目內是不染塵的歡喜,把下顎揚起,朝那邊榻頭的在御一指,「還有它。」

  貓睡著,卻靈犀一抽,「咕嚕」打個嗝,逗得兩個人全笑起來,笑聲蹁躚,宛若張張金黃的秋葉。

  葉兒接二連三地被風潲在了窗紙上,徐徐之間,就變作了雨打秋窗,還不等細雨漣漣把天色灰暗,業已又韶光暗換,瑞雪兆豐年了。

  注釋:

  或「下遷」,即降職貶官。

  又稱「七去」、「七棄」,分別為:不順、無子、淫、妒、有惡疾、口多言、竊盜。只要妻子符合其中一條,丈夫及其家族就可休妻。

  參見(清)韓邦慶《海上花列傳》第二十三回:外甥女聽未背後言,家主婆出盡當場丑。

  「剪邊兒」,奪取別人所愛的妓女。

  (宋)張俞《蠶婦》:「昨日入城市,歸來淚滿巾。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

  「鑲邊兒」,給朋友相好的妓女捧場。

  參見(清)青心才人《金雲翹傳》第三回:兩意堅藍橋有路,通宵樂白璧無瑕。

  (唐)溫庭筠《碧澗驛曉思》:「香燈伴殘夢,楚國在天涯。月落子規歇,滿庭山杏花。」

  在妓女破處後,緊接著與其同床,叫做「挨城門」。

  (五代十國)花蕊夫人《宮辭》。

  (五代十國)花蕊夫人《口占答宋太祖述亡國詩》。

  古代女官名,與「校書」一詞一樣,都是對妓女的敬稱。

  (唐)惠能《菩提偈》:「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平水韻》將漢字劃為一百零六韻部,每韻包含若干字。作律、絕詩,韻腳必須出自同一韻部。

  (唐)李商隱《無題》:「重幃深下莫愁堂,臥後清宵細細長。神女生涯原是夢,小姑居處本無郎。風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誰教桂葉香。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句出《尚書·召詁》。

  (唐)李白《妾薄命》:「漢帝寵阿嬌,貯之黃金屋。咳唾落九天,隨風生玉珠。寵極愛還歇,妒深情卻疏。長門一步地,不肯暫回車。雨落不上天,水覆難再收。君情與妾意,各自東西流。昔日芙蓉花,今成斷根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

  第59章 憶王孫(1)

  1.

  這大半年以來,青田所過的完全是另一種生活。

  自齊奢當天一發話,段二姐哪敢兒戲,也馬上派人散出了消息,說青田忽發重病,暫時「摘牌子」,不能再應酬生意。馮公爺等幾名老客上門探病,段二姐也百般擋駕,拐彎抹角地透了些蛛絲馬跡出來。這些主兒們雖個個有錢有勢,可加起來也是胳膊擰不過大腿,儘管怨聲連連,卻也只能眼巴巴干看著青田的水牌被從花名格上摘除,自此謝客避世。

  青田搬出了懷雅堂最為著名的雙層走馬樓,住進了小跨院的一所精舍內。隔著一道牆,那邊是名士分韻、佳人佐酒,這邊,她則焚一爐香,將整卷的《大藏經》一個字一個字地抄錄。從前她也粗翻過入門的《金剛經》、《華嚴經》……還拿來同暮雲取笑:「涅槃境界無趣得緊,不知何來那麼多修佛之人。」而今想起自己的妄言,一臉苦笑。這樣地不知天高地厚,只因她根本沒試過和痛苦同息同游。眼下她一心所求,就是眾苦永寂。手酸眼澀地謄寫著,蠅頭小楷密密麻麻。最開始,那些字只是字,她仍會為一個相像的背影、一條似曾相識的玉墜,甚至是過耳曲詞中一聲含嬌帶怨的「郎啊」,而被徹底擊潰、痛不欲生。但逐漸地,她開始會對著一句經文發半日的傻,有一些冷冷的安寧偶爾取代了一刻不停的噬心之苦。而在這場與世隔絕的清修中,除了假母段二姐或相好的一群姊妹外,青田唯一的訪客就是齊奢。

  每隔三天五日,他就會來探望她。有時帶來醫她胃病的苦藥,或一些奇瑞異香;有時伴著她烹茶掃雪,下一局啞棋;有時極其地來去匆匆,只翻一翻她新抄的經文,贊她的字又有進境;有時則有半日的閒空,陪她說些不著邊際的話。有一次,他眼裡滿布著血絲,嗓音嘶沙,顯然是文山會海一夜無眠,依舊一個笑話接著一個,娓娓不倦。青田禮節性地笑一笑,不是不感動的,「三爺,多少大事兒等著您,這麼忙,不用總來陪我。」

  他刻意掃了掃喉嚨,再開聲,還是啞兮兮的,「不是我陪你,我知道你也不用我陪,是我自己想你,煩你陪我。還有,都這麼熟了,別老『您』、『您』的,聽著生分,叫『你』就成。」

  此後,他就是她的「你」了。

  對這個「你」,不知不覺間,青田就把許多沉沉的心事淺淺道來。會先熟極而流地背一段佛偈,再自嘲而笑,「你看,所有的道理我都跟自己講得明白,可心裡就是想不通,就是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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