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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祥哥,瞧你說的是什麼話?」青田又一次堵住了杜寶祥的嘴,暗自心驚的同時,她倒真不禁佩服起養母段二姐的洞事精明,再不打發了這走投無路的傢伙,看架勢真要闖出大禍來!她穩了穩心神,拿手撫一撫男人冷汗涔涔的額頭,款意柔聲道:「你要說死,我現在就跟你死。可我的傻哥哥,你本領這樣大,怎麼遇到這麼個檻兒就動起了這樣沒出息的心思?我一心想著好好地跟你過一輩子,你倒傻得說死。唉,為了你,我真是把這顆心都活活揉碎了。」

  杜寶祥牛瞪著眼珠子,他瞅見青田走去到門口很謹慎地掀開門帘往外探了探,似在瞧瞧有沒有誰偷聽,又快步折回牽住他的兩隻手,「哥哥,我早都想好了,你聽我說……」

  青田又快又利索地說了一大串,一說完,杜寶祥就愣住了,他難以置信地哆嗦著嘴皮子,「青妹,你這是說真的?你可別冤我。」

  「怕我冤你?怕我冤你,你就甭來。」

  「不不,我,我只是——」杜寶祥呆望了青田半天,猛一把向前箍住了她,男兒淚就落上了香粉肩,「青妹,我就知道你是真心待我,我杜寶祥的一顆心總沒有白費。我、我……」

  「好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青田替他抹了抹眼淚,也把自己的眼睛逼出了幾點淚光來,「祥哥,我從第一次見你就認定一輩子跟著你,窮也罷、富也罷,你只管放心。」

  杜寶祥被引動了真情,手和嘴巴也就跟著動了。青田還急著應付被半路撂在屋裡的裘謹器,不願與他多纏,滿口子推拒著:「哎呀,好啦,等以後踏踏實實在一起,你什麼時候纏不得?偏趕這當口兒,我哪有心思?好啦,放手,打你了啊,討厭,打重了我又心疼,行了,噯!吶,這樣規規矩矩的我才喜歡。你快回去吧。記著,辰時一刻,張家灣碼頭北邊,船家劉百塘,萬不可耽擱了。」

  她連挽帶推地把杜寶祥弄出房,目送他穿廊而去。送客的龜奴很不帶勁地懶懶拖著腔:「杜大爺您這就走啦。」

  杜寶祥仍轉頭來看,青田沖他揚了揚手,手腕上盤著只孤鸞戲鳳的赤金鐲。等杜寶祥的背影消失,青田滿面依戀的笑意也消失,而且消失的速度是那樣快。沒有整天笑到晚的人不會知道,笑,是多麼累人的一件事。

  回到樓上的東屋時,裘謹器已等得打起了盹,口涎亂淌。青田動手絞了毛巾替他擦臉擦手,蜜語相慰:「對不住,要你等這麼久,可委屈壞了吧?」又很使出腔調來詰責下人們:「都欺負七爺沒脾氣,就敢這麼怠慢,回頭我挨個揭你們的皮。這粽子能吃嗎?放這么半天,早都涼了,去,換兩碟新的來!」

  裘謹器迷迷吞吞的,還當著丫鬟們就把手往青田的胸口裡亂摸,「那老東西走了?嗐,粽子有什麼好吃?爺留著胃口就等著吃熱乎乎軟蓬蓬的白饅頭呢。」

  青田身一歪就跌坐在人懷,滿室的燈彩之外,窗下半沉著一彎冷月,相嘲紅粉,劃破蘭香。

  7.

  新一天的晨曦不知不覺已升起,仿似一位煙花女子,緩緩對男客拉高自己的月華裙。

  這裡是通州的張家灣碼頭,號稱運河第一碼頭,舟楫之盛可抵長城之雄,雖剛過辰時,已是人來人往。但再往遠里去,也漸漸地人氣凋蔽,衰草蓬勃。就立在這人跡絕至的小路上,一個男人長伸著脖子四處瞭望,突然間舉起了兩手亂舞著,激動得似乎整個人都要沸騰了一般,「青妹,這兒,在這兒!」

  只見遠遠走來的女子皮色白皙、身段嬌美,不是青田又是誰?她挽了挽肘上挎著的一個小布包兒,也揚起了嬌聲:「祥哥!」

  「你怎麼才來呀?船家都等得上火了。」杜寶祥樂得大步迎上前,又將手往後一指:水灣處有一條半大不小的烏篷船,船上已堆放有三五行李,船夫劉百塘正坐在舷頭,移開了嘴裡的旱菸一笑,露出一口黃牙來。

  「你們倆,給我站住!」

  不妨哪裡傳來一聲嘯叫,聽聲音分明是懷雅堂的段二姐。杜寶祥一激靈,張目四顧,青田也變了顏色,把手中的小包袱一下緊護在胸前望出去。

  第9章 占春魁(8)

  眼目盡頭,段二姐領著一群人拂草而來,尖利的嗓音撕破了長空:「可算叫老娘給趕上了!好你個死丫頭,你昨兒晚上跟那窮鬼嘰嘰咕咕半晚上,他一走你就偷偷地收拾銀錢細軟,還使法子把跟班的給支走,你以為老娘我猜不到你是想跟他私逃嗎?這筆帳回頭再跟你算!各位官爺,青姐兒是我們懷雅堂第一紅人,這杜寶祥竟敢就這麼帶著她私逃去外地,天子腳下拐帶人口,還有沒有王法?請官爺們替老身拿住他,老身重重有謝!」

  只聽得幾聲咋呼,數條人影近前,果然個個都身著巡警鋪的號衣,雄赳赳地挎著刀。杜寶祥心驚肉跳,青田也花容失色地連聲叫苦:「糟了,糟了,叫媽媽發現了,她還領了官府的人來,這下可完了!」

  杜寶祥被青田這麼一說,更沒了主意。那叫做劉百塘的船夫倒沉著非常,只把菸斗往牙齒里一咬,一手解纜一手就抽過了船槳,「青姐兒你們還走不走?你們不走我可要走了,我一個販私鹽的可不敢招惹上他們官兵。」

  恍惚間杜寶祥只覺得兩手一熱,已被青田一把攥住,她眼淚汪汪地望過來,情急而意切,「祥哥,你聽我說,我不要緊的,媽媽抓到我無非打一頓、餓兩天的事兒,可你要落在她手裡——,她在五城兵馬司有人的,到時候不把你下到天牢毒刑致死,她不會罷手。為今之計只有我去攔著她,你走吧!你快走,叫船家載你去前頭的渡口,去哪兒都好,切莫再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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