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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貞乖乖受教:「阿娘說得是。」
又向大嫂嫂道:「說是像我,其實是像了大哥哥——鼻子下巴像嫂嫂。」
柴氏也表示贊同,掩嘴一樂,趁著謝夫人給潤鳴擦嘴,小聲對儀貞道:「母親總說娘娘與二叔像龍鳳胎,其實是像在性情上;要我看,你大哥若是不板著臉,五官更相類些。」
是麼?儀貞回想片刻,不大說得上來——大哥哥不一板一眼的模樣,那只有大嫂嫂方能常見了。
她一臉促狹,望著柴氏只管搖搖頭,含笑不語。
柴氏大概咂摸出深意了,臉上一熱,就欲岔開話去。
「娘娘瞧這繡片眼不眼熟?」想什麼來什麼,謝夫人無意間替兒媳婦解了圍,指著潤鳴解下的斗篷給儀貞看,當中正是個明光爍亮的大燈籠,繡功了得,跟真的也毫釐不差。
「我想起來了。」儀貞道:「我小時穿過這麼一件衣裳,十五還是十六,一家子出門看花燈,半道上有幾個小孩兒跟在我後頭,眼巴巴望著這燈籠,各家大人們怎麼拉都拉不走,後來還是大哥哥把我抱到了高處,又給他們一人一盞小燈,這才算了。」
「潤鳴也是呢,面前一晃就挪不開眼了。索性給她縫在斗篷上,過年也這麼出門玩。」謝夫人低頭,柔聲問孫女兒:「好不好?」潤鳴便伸手握她的手指,一派愜意。
「這針法我卻看不懂,竟從沒見過似的。」柴氏於刺繡上頗有心得,連她都難倒了,儀貞就更不用說了。
「是一個外來的姑子興起的,還招了幾個女學徒。」謝夫人想起什麼,不願往細里說:「約莫是有些難懂吧,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
儀貞倒沒深想,只問母親:「那岳先生如今還在家裡嗎?年裡送東西回去,不知給他備一份什麼好?」
「他那脾性飄忽不定。連我置辦東西,問你爹爹時,都說越性贈他幾錠金銀最實在——娘娘很不必為他費神。」
儀貞直笑,一面想:屆時偷個懶,推給皇帝做主吧。
皇帝比她還不上心:「我有樁差事給他,他不等過年,已經往江右去了。」
第93章 九十三
據皇帝說, 此行是為著內商與邊商的官司。關於鹽政,儀貞所知不多,只一個「開中法」乃是太|祖時定下的金科玉律, 可以說是家喻戶曉, 上至老嫗, 下至幼童, 都能說出個三七二十一:
以鹽為中介, 招募商賈向邊防輸納軍糧、馬匹等物資;順利完成使命後, 這些商人便可向朝廷領取鹽引, 售賣食鹽。
須知國朝一共有九邊重鎮,每一軍鎮駐紮將士數萬、戰馬無數, 一日消耗的糧餉物資數目巨大, 不管是統籌還是運送這些物資,都是項相當浩大的工程。
所以把這一樣差事交給精通此道的商賈,便是再合適不過了, 普通百姓們也可免於多服一重徭役。
但凡事難有十全十美,二百多年下來, 納糧開中的弊端逐漸顯現出來了——
頭一個, 鹽區的產量不是無窮盡的,一年不過六月、十月兩季豐產,且兩淮地區出量大、品質也好,達不到令手持鹽引的商人們個個及時支取食鹽,等候數月數年、甚至十數年的都有;而譬如江右這些小產區截然相反, 食鹽壅滯的現象並不鮮見。
為此,仁宗皇帝又頒定了兌支制度, 鼓勵、甚或命令商人們越場支鹽;其後幾朝舉一反三,放寬了最初法令中一些無傷根本的條條框框, 很大程度上地緩和了供求矛盾。
此舉有得便有失。鹽利巨大,本不該與民爭利的權貴們得以假借親友門客之名,攙中牟利,攪亂鹽業,部分無勢可傍的商賈越發身心俱疲、得不償失,或是被勢大者吞併,或是改投別路,專買賣鹽引的囤戶也應運而生。
「…鹽務敗壞,已至極點。」皇帝長嘆一聲:「巡鹽御史年年按察,收效甚微,不是被富貴迷了眼,就是被奉承糊了心。拱衛司也著人去探過這龍潭虎穴,搜羅了如山鐵證,查辦了眼前的一個,新上任的一個照樣往覆轍上行。」
儀貞愕然聽罷,不由得滿腔欽佩道:「如此說來,岳先生真是忠勇過人了!」
「他?」皇帝輕嗤一聲,毫不留情道:「他在江右待過的年頭不短,指不定有什麼故人要法外容情,這時節便等不得了。我且允他去,再由一班信得過的人跟上,興許能揪出幾條潛底之蟲。」
雷霆必發,而潛底震動。
儀貞出身將門,耳濡目染,知曉後備充裕對邊關戰士有多重要,增糧增餉又有多艱難。這些個蛀蟲碩鼠,她恨不能親自上陣,除之而後快。
可實際上她再怎麼義憤填膺,鹽務要整頓,靠的是皇帝的英明、暗衛們的機敏,乃至於岳白朮這個人的良知,就是與她無尤。
她要面對的,是一個花團錦簇勝昨歲的新年,以及前來猗蘭殿求情的燕十六。
「哥哥容不下我,要趕我到宮外自生自滅,還求娘娘開恩,許我在這裡當個碎催吧!」
「胡說。」儀貞嗔怪了一句,對他諄諄善誘起來:「你哥哥待你的心如何,我們又不是沒看在眼里。便是偶然意見相左,你好生同他分說就是了,怎麼紅口白牙誣賴起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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