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頁
這可是大大地冤枉了驃騎將軍。謝昀絕非不知情識趣之輩,進退之度端看他想與不想罷了。
小皇帝受挫固然是件快事,可癥結偏偏落在兵力單弱上,他便冷眼旁觀不了了。
一場檢閱下來,皇帝全程沒露個笑臉,底下官員無不斂聲屏氣,生怕火星子濺到自己身上來,就連伙頭軍都縮了頭,不敢鋪張逢迎,戰戰兢兢地呈上細做的炙肉、燒餅、醬菜等物,酒也以酪飲替代,顯然是一派刻意為之的樸實無華。
皇帝垂眼掃過這一桌菜色,輕嗤了一聲,音調冷嗖嗖的,直叫謝昀渾身騰騰的暑氣一掃而空,覺得腹中怪餓的。
他勉為其難,主動開口勸解道:「陛下先前委以重任,令臣一力興辦兵武學堂,臣夙夜難寐,唯恐有負聖望,如今親見了京營中的弊端,倒有了些眉目,待理出了詳文,便可上呈御覽。」
皇帝瞧不上他這番乾巴巴的寬慰,連個正眼也吝予,自顧自坐下來,取肉夾餅,又斟酪飲來佐,動作利落豪邁,儀態依舊斯文矜傲。
填飽肚子,擱下竹筷,皇帝一面擦嘴漱口,一面迤迤然站起身,撂下一句「將軍自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謝昀擱下酒杯,挪了挪腿做出個恭送的起勢,心道:得,今兒是見不上蒙蒙了。
第74章 七十四
正是歇晌的時候, 又熱又乏地熬了一上午,該養養精神,儀貞這會兒卻睡不實在, 躺在涼榻上, 隔一陣子就要翻一回身。
好在慧慧她們都被她打發下去了, 否則這翻身都不能盡著興來。
她心裡存不住太多的事兒, 有意把那份白操心往外卸, 橫豎軍務上面她也操心不著, 再者, 皇帝從來不是沒主張的。
她就單單是記掛李鴻這個人。
「叮」,冰鑒里偶然的滴水聲將她喚醒, 迷迷糊糊之際, 瞥見皇帝走了進來。
儀貞揉揉眼睛,支著胳膊坐起身來,仰臉又細瞧了瞧他, 嘴角一彎,問:「什麼時辰了?」
「才剛未時。」皇帝聽她嗓音里還帶著些微倦意, 坐到她跟前, 抬手摸了摸她臉上的淺紅:「擦把臉?等你醒了神兒再騎馬。」
儀貞兩眼倏地一亮,隨即又強壓下來,也不用人進來伺候,趿了鞋下床,自己擰了一把巾子擦擦臉, 且不急著換騎裝,指尖探了探冰鑒近旁的小瓷盅, 道:「綠豆湯溫溫的,下肚也不傷脾胃, 鴻哥哥要不要喝一碗?」
她疑心皇帝胸口積著一口氣,中午沒正經吃東西,咂了咂嘴,接著道:「那個炙肉倒挺香,就是咸了點兒。」徑直分出兩碗湯來,端到涼榻前的小桌上。
「將士們平素辛苦,吃口會重些。」皇帝接過了碗,自然而然地答了這麼一句,而後又想,不知是他們果真操練用功,還是做戲做得夠足。
儀貞想不到他這多疑能多到什麼地步,但見他肯將湯匙往嘴裡送,就是好的了。
喝了綠豆湯,又坐了一陣,待外面日頭沒那麼可畏了,二人這才更衣,往教場去挑馬。
儀貞上回騎馬是從湯泉行宮回皇城,再上一回則是她八|九歲初學會時。不過這技藝一旦掌握了,便不會丟個徹底,她又不同人比賽,心裡不著急,就悠悠拉著韁繩,由著馬兒信步溜達。
皇帝見她坐得穩當,沒再說話,兩腿一夾馬肚,只管逐日追風。
儀貞還沒見過他這般英姿,索性勒住自己胯|下這一匹,一心一意地欣賞起來。
她知道他心裡仍舊不痛快,能到這敞亮地方來發泄發泄也好。良馬加鞭子,那股風馳電掣的勢頭,掠過她眼帘時簡直都成虛影兒了,只剩那張冷若冰霜的俊臉清晰鋒銳,叫人簡直渾身一凜。
近在眼前時看眼耳鼻口,離遠些便看肩看腿看腰背,儀貞連連讚嘆之餘,又替皇帝覺得可惜——不為國色天香所動的人,連憤懣苦惱時的慰藉都生生少了一樣。
「樂呵什麼呢?」一氣兒不知跑了多少圈,壓在心口的鬱郁消散得七七八八,皇帝駐馬停在儀貞跟前,迎上她的眉目鮮活,總算露出個發自肺腑的笑意來。
儀貞眸光微動,看著他卻不言聲兒,好半天肯開口時,瓢潑大雨猝不及防地往身上砸來。
二人目光交匯一瞬,旋即一同調頭策馬,急急向演武廳奔去。
就這麼三五步的工夫,身上的衣裳便濕透了。皇帝翻身下馬,連牽帶摟地抱了儀貞到廳中坐下,又迅速關了周遭門窗,一面解身上的長身大甲,一面催促儀貞:「把濕衣服都脫掉,穿我的。」
儀貞猶豫了下:「這兒是沒有人嗎?」怕被瞧見是一層,二來生火取暖、烤衣服換衣服這些事也需要幫手。
「這是單劃給坐營官的小教場,其餘士兵來不了。」皇帝的罩甲刀槍不入、水潑不進,脫下身來,底下穿的五彩雲龍紋窄袖戎衣尚是乾的,怕上面的織金綴盤寶硌人,繼續脫著,嘴裡道:「這會兒所有人都在那邊大演武廳里聽你二哥訓話呢。」
他見儀貞手指哆嗦著,一件都沒解開,「嘖」了一聲,伸手替她把濕重纏人的衣料往下剝,三兩下再用自己的中單將她套住:「冷不冷?」
儀貞搖頭,攏了攏身上的衣裳:「怪暖和的。」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