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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套騎裝確實只剩衣袖沒熨了,慧慧也不同她假客套,承了情,抿嘴點頭道:「等我給你帶果子回來。」放好銅壺,又看了一遍炭火,方才打了細竹簾兒出去。
營房裡的膳食沒那麼精細,這會兒更是一心忙活著籌備進獻御前的正經席面,哪顧得上她們這等人?幾個宮女還是大清早臨行前墊了兩口乾點心,支應了這一路,大體瞧著雖還撐得住儀態,實際早兩腳發軟了。
孫錦舟臉面總要大些,打發個小內侍,問人借來一口小灶,熬了綠豆百合湯,使的是從宮裡帶來的鍋勺,燉得沙沙的,既解暑又抵餓,盛在碗中放溫了,自個兒親提了來尋慧慧。
慧慧接了食盒,回身先送回屋,分給幾個小姊妹。揭了蓋兒一愣:裡面整齊碼著四隻魚戲蓮葉白瓷碗兒、四隻瓷勺,並一小碟糖霜,難為他是怎麼提穩當的。
人就在外面立著,甘棠幾個不好多打趣,不過互相遞了一番眼色,又齊齊忍笑乜她。慧慧嗔了她們一回,又走出來。
孫錦舟見她這就折返了,倒皺起眉頭:「你怎麼不喝?」
慧慧搖頭:「怪曬的,去那頭坐吧。」
軍中屋舍布局注重的是防禦守衛,沒那些亭台樓閣的講究,更別提什麼綠蔭花稠。二人勉強尋了個背陽的欄杆,靠坐著說話。
過了一時,北邊兒響起隱約的擊掌聲,次第清晰起來,慧慧與孫錦舟連忙站起身,趕往中道前,未幾,就見儀貞獨自走了過來。
「娘娘。」慧慧上前扶了她一把:檢閱儀典上皇帝著常服,皇后則大衫霞帔,戴雙鳳翊龍燕居冠,這般暑熱里端坐半日,可不折騰人。
遭罪歸遭罪,卻也是難得的榮耀。不說歷朝歷代,只在大燕一朝中數,還有哪個皇后有這份陪閱的殊遇?慧慧眉目帶笑,正欲向儀貞問些什麼,抬眼發覺她的臉上除了幾分疲倦,並無喜色。
「陛下與諸大臣還在演武廳呢。」儀貞對一旁向她行禮的孫錦舟點點頭,接著對慧慧道:「咱們先進屋吧。」
慧慧答應著,不好問旁的,進了門如常同其餘幾人一起張羅著,給儀貞卸下冠服,倒水擦臉擦手,又換上新的茶點鮮果。
眾人往來的間隙,儀貞一指衣架上的騎裝:「把它收起來。」
甘棠低聲應了,輕手輕腳地取下衣裙疊好,連同冠靴配飾等物,各自放在托盤裡,捧著出去了。
餘下慧慧一人,一面給儀貞通頭髮,一面悄聲問她:「怎地了?是演武演得不順當?」
儀貞略略搖頭:「我是個外行,粗看過去倒還好,可瞧陛下的意思,很不成樣子。」
皇帝原不是有氣便撒的作派,這一回陰沉了臉,不知又得記到猴年馬月再尋事發作。儀貞不大在意屆時是哪個運道不高的撞上來,只擔憂皇帝這脾性難改,終究免不了自損自傷。
慧慧聽了,亦覺為難得很——照這麼說,自家娘娘不如不在場的好,不趟這渾水,也讓皇帝他老人家不至在心上人眼前跌了顏面。
她沒把這一點兒猜測對儀貞道破,否則這位主兒豈不負擔愈重了。
儀貞嘆完一口氣,很快便收起了愁眉苦臉的相,自己握著扇子打了兩回,呷了口茶,開始分派差事:「這綠豆湯不賴,再熬些來,我看中晌的大宴怕是膩味得很,晾著給陛下消消火。」
設宴本是供皇帝與營中幾位將領細談的,按如今的光景,不懲治幾個就是萬幸了,哪還有示恩的必要。
又說:「屋裡這些東西,用不上的就收拾起來,不知幾時就要回宮去,別臨了再手忙腳亂的。」
軍營里再是一切從簡,也沒有委屈了女眷的,何況來客貴為一國皇后。坐北朝南的三間房裡拿上好的香料仔細熏過,桌椅涼榻、瓶爐杯盞一應都是新換的,比起內造之物也不差什麼——饒是這麼著,打頭開路的幾個宮人還是翻開自家攜帶的箱籠,重新鋪陳了一回,這才勉強能請儀貞進來暫歇。
此刻聽見她吩咐,少不得照辦。內里難免可惜,幾個宮女你一手我一手的,最末才將那一套花團錦簇的騎裝也裝回箱中。
夏日天長,大伙兒都是天才亮就出了宮,直到這會兒才得閒。儀貞穿上身輕軟衣裳,通體都鬆快下來,索性靠著涼榻小憩片刻。
其餘人等也就不再作聲了,各自尋個地方,打盹兒的打盹兒,養神的養神,慧慧與甘棠分坐在涼榻兩側,有一下沒一下地揮著扇兒,將冰鑒逸出的絲絲涼意送到儀貞跟前來。
儀貞自覺沒合眼多久,耳中依稀聽見孫錦舟在說話,以為是要回程了,連忙欠身起來,正要喚人給她穿戴衣裳,甘棠道:「是陛下派孫秉筆來給娘娘送酒膳,說日頭毒得很,娘娘累著了,用過飯就好生歇息。」
儀貞聽罷,忍不住追問:「陛下呢?可曾賜宴給那些大人們?」
慧慧恰率人捧著菜餚進來,方知她醒了,轉身又叫住孫錦舟,轉達了這一句,回道:「演武廳里只有陛下與驃騎將軍二人,不曾見著其餘大人。」
二哥哥在。儀貞暗道自家兄長雖滿懷忠君報國之心,但自來與皇帝不大合榫,惟願他眼下訥口少言點兒,別說些火上澆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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