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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鳴箏詫異低頭看向秦鶴洲,幾乎要以為對方認出自己,可轉念一想,自己身份毫無差池,秦鶴洲應當不會無端起疑心。又況且,若秦鶴洲真認出自己,怎可能像如今這般心平氣和地相處。

  「那你的孩子呢?」趙鳴箏問,「你當真不想看著它長大,看著它成家立業?」

  「韋秋會視它為親子。」

  秦鶴洲說罷起身,似乎不再想與對方多說,但尚未走出半步,忽然腳步一頓,艱難彎身扶住小腿。

  「怎麼了?」趙鳴箏快步走到他面前詢問。

  秦鶴洲搖頭,深吸了口氣,忍著疼痛說:「似乎是抽筋。」在錢江別院的時候,他記得宋悅提過,懷胎過了六月,抽筋會成家常便飯。這是第一次,未想到毫無徵兆。

  「還能走嗎?」趙鳴箏蹲身,按了下秦鶴洲蜷縮起的小腿。

  秦鶴洲點頭,卻沒有往前繼續走動的意思。

  趙鳴箏當即明白秦鶴洲是在逞強。這人總是如此,許是在羽春樓呆慣了,從不願將弱點暴露分毫,即便已痛苦到難以忍受,在外人面前臉上卻能依舊平靜。

  趙鳴箏不由分說,直接從身後將秦鶴洲打橫抱起。

  即便有孕,秦鶴洲依舊輕得厲害,身上的重量較之過去輕了太多。趙鳴箏將秦鶴洲放到床榻上,隨後單膝跪地,替他脫了鞋。

  「我替公子按按,或許能好受一些。」趙鳴箏未等秦鶴洲發問,便解釋了自己的行為,隨後捲起秦鶴洲的褲腳,骨節分明的手指覆上對方小腿。

  秦鶴洲未發一語,低頭看著趙鳴箏揉搓的手。

  「好些了嗎?」半柱香後,趙鳴箏抬頭問。他許久沒有這樣觸摸過秦鶴洲的身體,看著對方的眼睛,只覺得口乾舌燥,似乎僅要一縷風,便能點燃場烈火。

  「好多了。」秦鶴洲也呼吸漸重。他孕中本就敏感,但迄今為止,從未得到過任何紓解。

  「我……」趙鳴箏欲言又止,只是抓緊了秦鶴洲的腳腕,遲遲沒有放手。

  「我什麼都許不了你。」秦鶴洲垂眸說。

  趙鳴箏仰頭看著秦鶴洲,似有一瞬失神,喃喃道:「我什麼也不要。」

  時光剎那如山呼海嘯般飛速倒流,恍若回到了十年前那個久無人煙的山洞。

  他們依偎在一起,有過世上最近的距離。

  趙鳴箏忽然想,原來在苦心經營企圖復仇的年月里,我也曾有過剎那肆意和剎那歡愉。

  只是這歡愉與恨意,都來自同一個人,交織在一處,怎麼也分不清是愛更多一些,還是恨更多一些。

  似乎連自己都在有意忘卻了,那個不可饒恕的、愛上仇人的自己。

  

  第26章 終不似少年游

  結束後,趙鳴箏將秦鶴洲抱在懷裡,手掌貼在對方高隆的肚腹上。儘管趙鳴箏已儘量輕柔,但秦鶴洲還是被折騰到累極,拒絕對方觸碰的力氣都沒有,只是閉著眼靠在趙鳴箏的頸間。

  胎兒長大許多,胎動也較從前更用力,卻還沒到令秦鶴洲吃痛的地步。趙鳴箏手掌隔著被撐薄的肚皮,很輕易就能感受到生命活動的痕跡。

  這也是他的孩子。

  與手刃了全族的仇人孕育的孩子……也並非是第一個孩子,竟也能帶來喜悅。

  這種喜悅,甚至衝破了無法寬恕的怨恨,充斥了趙鳴箏的胸懷,繼而又轉瞬化為了一種難以言說的苦痛。

  不能純粹得去愛,也不能純粹得去恨,這交織的愛恨,幾乎已將趙鳴箏逼入絕境。

  他無法原諒渴望與秦鶴洲相守的自己,可心底又忍不住一遍遍構想,幻想著與懷中人子孫繞膝,白頭偕老的場景。

  「周秦,你說恨一個人是什麼滋味?」秦鶴洲的嗓音略帶沙啞,卻瞬息將趙鳴箏拉回此刻。

  他陡然意識到,對秦鶴洲而言,自己不過是周秦。

  同時,瞬間又有兩股紛雜的情緒再度湧現。

  一股是妒恨。妒恨著身為周秦的自己,竟可以得到秦鶴洲的應允,成為對方的榻上之客。也令他驚覺,秦鶴洲似乎從來不獨屬於自己。

  另一股則是喜悅。摘下面具,他才是需要背負滿門血債的趙鳴箏,而現在他只是定國侯府上周小將軍的心腹。

  周秦是可以愛秦鶴洲的。

  「恨一個人的滋味我也說不清。」趙鳴箏將鼻尖埋入秦鶴洲發中,貪婪地嗅著那股熟悉的、獨屬於秦鶴洲的氣味,終於下定決心,「但現在我覺得自己似乎理解愛一個人是什麼滋味了。」

  「我就快死了,這時候愛上我並不明智。」秦鶴洲依舊這樣平靜地訴說著死亡,似乎沒有眷戀,也沒有絲毫不舍。

  「你不會死。」趙鳴箏抱緊了秦鶴洲,也依舊固執地重複著這句話,像是要說服秦鶴洲,也像在說服自己。

  秦鶴洲撐起身子,從趙鳴箏懷裡掙脫,神色複雜地問道:「你想同我維持現在這樣,直到我死的那天嗎?」

  趙鳴箏一時間讀不懂秦鶴洲臉上的情緒,他總是如此,即便反覆回味,也總無法完全看透秦鶴洲。

  他不懂當初秦鶴洲為何會留下自己一條性命精心養育,也不懂秦鶴洲為何會默許自己爬上他的床榻。

  他有時覺得秦鶴洲愛自己,有時又覺得他根本誰都不愛。

  「當然願意。」趙鳴箏說,「但你不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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