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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自文德太子薨逝後,自己就已經成了皇帝的棄子。之所以被派往登州駐守,不是因為皇帝的器重,而是因為皇帝的厭棄。他心裡隱約明白,皇帝為了給新帝蹚平道路是什麼手段都會做得出來的。更何況,在王府里還實打實地搜羅出罪證。

  半夜裡,明道堂發出幾聲撕心裂肺的哭聲。總管太監曹二格實在擔心就站在門外小聲問了幾句,結果被投擲出來的杯盞一下子就砸傷了腦袋。他無法,只得捂著腦袋回後院請靳王妃過來,心想好歹他們正頭夫妻中能勸上兩句。

  靳王妃迤邐而來,推開房門進去低聲說了幾句話,聲音低沉也聽不清到底所了什麼,不過半刻工夫人就出來了。曹二格才放下一顆懸著的心,豎著耳朵聽著書房裡的動靜。要天亮的時候,他實在忍不住打了盹。等他睜開眼悄悄推開門的時候,秦王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就沒了。

  秋風已起,楠木澡桶里的水漸漸溫涼。傅百善又舀了幾瓢熱水,心裡卻是明白,往日的種種一翻出來無論怎樣秦王都逃不了一個死字。

  脩忽想起那年在青州雲門山,那人站在山前石亭前雍容閒適的樣子,似乎還是歷歷在目。那人使出種種手段就是想自己入了他的後院,甚至不惜威逼利誘,如今不過短短几年就落得非命的下場,怎麼不讓人感嘆一聲!一代梟雄其手段心智樣樣俱全,奈何命運不濟。

  裴青轉頭就看見她一副慨嘆不已的模樣,不知為什麼心裡有些發酸,又不敢表現出來,只得故意搖頭道:「只可惜那般琳琅福麗的宅院,只因主子沒了,一干美貌妻妾全都落到荒涼地,也不知道她們餘生該怎麼辦?有孩子的倒還好,其餘的也許就是青燈古佛了卻殘生罷了!」

  言外之意就是那些皇家貴人看著外面光鮮,一朝不慎就是滅門之禍。

  傅百善聽清他話里的酸意,不禁好笑道:「我只是以事論事,一時間覺得這人出身軍伍又有謀略,若非他外祖父太過心急太過喬飾,說不得這個大位真要落於他的頭上。他雖然屢次對我逼迫,但不可否認其自身的才幹。現今北邊有北元虎視眈眈,東邊有倭寇橫行,實在需要一位手腕強硬的君主,齊王還是稍顯文弱了一些!」

  自己吃醋竟然被這丫頭立時察覺,裴青臉上有些發紅。旋即想到自己當初在青州左衛任職時,不也是被那人的外在欺騙了嗎?豪爽俠義果敢決絕,也許眾人心目當中都崇尚這樣一種人。只是人都有兩面性,秦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做派更加令人不齒。

  如若不然,當初的戶部尚書溫尚傑怎麼敢冒大不韙貪墨江南鹽商私下進奉的銀兩,為的就是悄悄夯實秦王的實力。就是秉持這份愚忠,那樣膽小的一個人,竟然寧願一家老小被發配邊關,也不向人吐露背後主使之人和剩餘銀兩的下落。現實和期望有時候是背道相馳的,何其可悲可嘆!

  裴青受不得媳婦意有所指的揶揄,索性站起身子將細棉寢衣胡亂裹好嚷道:「皇家子弟有幾個是簡單的,個個肚子裡是一套臉上是一套。齊王殿下看著斯文,可是不聲不響地在帝王心裡占了上位,這份心思就不是簡單的。眼下他轉到神機營里修習武技,聽說進步也是頗為神速。我抽空去看了一眼,早就變了往日單薄的模樣,只有你慣常將他當做小孩子。」

  齊王因為修習騎射,在傅百善面前一向執弟子禮,所以她心裡總覺得那位殿下是個需要人呵護的孩子。在宮中沒月初一十五的教習時,更是盡心盡力的教授。心想以這位的資質,那些刀劍之類的兵器就莫要想了,好在弓箭還可以使些巧力,將來萬一有個什麼事也可以用來抵擋一陣子。誰成想外面轉眼間就變了天,也不知齊王殿下還用不用得著這項技藝?

  難得瞅見丈夫的幼稚舉動傅百善看得咯咯直笑,心裡卻是明白,以秦王對裴大哥的百般忌恨,若是他真的登上大位,只怕免不了要使些讓人生不如死卻又說不出口的小手段,到時候一家人還不知道會落得什麼樣的下場呢。若只論私心,委實還是齊王殿下上位更為穩妥。

  夫妻倆悄悄看了一回孩子,這才相攜回屋準備歇息。

  屋角只有一盞粉彩高足燭台,映得雕花架子床上的鋪陳乾淨整潔。層層疊疊的紗帳低垂,彼此的身上鬢角還有未乾的水汽芬芳。敞著衣襟的裴青便有些意動,正想將媳婦摟過來纏綿一二時,大丫頭烏梅在門外小聲叩門稟報,說屋外有位女客求見鄉君。

  361.第三六一章 佩蘭

  紗帳里流水一般微微晃動著燭光的星點光影, 裴青呼吸急促低聲咒罵了幾聲後卻只得停下手來直喘粗氣。

  傅百善好笑之餘更加莫名其妙, 這都什麼時候了竟然還有人上門做客。裴青向來心思敏捷立時心頭雪亮, 便抬起鋒利的濃眉高聲吩咐道:「把客人帶到書房去。」又悄聲對媳婦細語, 「連名貼都不敢遞,怕是秦王~府的那位靳王妃過來了,你看看她有什麼話,我在外面等你。」

  漏夜趕來的客人跟在烏梅身後一路走來,就見這座略略有些陳舊的宅子因為主人的用心經營因而顯得處處生機。也是, 宅子再富麗堂皇若是沒有人認真打理, 幾年之內便會成為蛇鼠蟻蟲的巢穴。爭權奪利人心渙散之下,家何其成為家呢?

  因為是夏末秋初, 藤蘿架子上已沒有了昔日的繁花盛景, 只餘一串串長長的果夾懸在半空中隨風飄蕩。天井外面用青石鋪就的古樸廊檐, 欄壁上刻的是孟母三遷張良獻履,時日久了青石上已經露出斑駁的青苔。邊角處有兩個半人高的四君子魚缸, 上面幾株草荷開得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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