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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青伸手打開一隻錦盒,就見裡面是厚厚一疊日昇昌不記名銀票,連上面的天支地乾的號碼都是相連的。他對這種大額面的銀票自然不會陌生,當年因春闈案他在前戶部尚書溫尚傑家的菜園子起獲了整整二十萬兩的銀票。看來,秦王~府的這盒銀票的來路已經無須去察探了。

  再下面一隻錦盒裡卻是一本手札,上面極祥細地記載了近三年來朝中四品以上高官大致情況。包括其嗜好及短處,有此密事非一朝一夕能夠探聽得到。

  裴青略略翻動一下,見上面的墨色新舊不一,眉頭處還有一些後來添寫的批註,這本手札應該是前首輔劉肅大人親書。那位老大人後來牽涉入庚申之亂,聽說不久就莫名其妙的亡故了,其中的內里自然不可考。現在看來,這本珍貴的手札連同那些被貪沒屋中的巨額銀兩,都被劉肅一一移交給了秦王這位嫡親外孫。

  秦王也意識到了京中的風向對自己不利,在幕僚的建議下乾脆退一步,上書離開京城重新到登州駐守。一則是試探,二則也是想憑藉手裡的這些東西作為日後的憑仗。唯一叫人意想不到是,宮裡那位垂垂老矣的帝王下手太快了,叫人連反悔的時間都沒有。

  正在這時內院傳來一聲女人的尖叫,裴青放下手中查看的東西側頭冷聲吩咐身邊的衛士道:「衛慈雲,你過去看怎麼回事?」

  衛慈雲從來都是唯裴大人之命是從,更何況當年指認他是宣平侯府失蹤長子,更造謠說衛母是與宣平侯苟且的幕後元兇正是秦王。他與秦王老早就結下了生死冤讎,聽說今日來秦王~府公幹,他是最為興高采烈的人。聽聞大人的吩咐,他立刻轉頭往後院奔去。

  不過一會工夫,衛慈雲就提溜過來一個人,沒好氣地道:「大概是府里的女眷見士兵闖入,慌亂之下就將些許金銀細軟塞進懷裡。這人就上前搶奪,被那女的用簪子劃傷了臉!這般貨色還能進錦衣衛當差,要是在西山大營老早一頓軍棍侍候,真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裴青的目光便如冰面下的河水泠泠地望了過來。

  被劃傷臉的士兵心裡不由一虛,但是看這人今日才是第一天上任,錦衣衛里想來講究排資論歷,更何況自己還有好幾個拉幫結派的要好弟兄,大不了受幾句斥責就是了。於是復又膽氣一壯強辯道:「大人,您今日才初來衛里,不知這些人犯的狡猾。我是怕那女人私藏什麼違禁之物,情急之下不免失了方寸……」

  裴青眯著眼睛上下打量了兩眼,一陣簌簌的秋風吹起飛魚服繡工精美的下擺,像是被撥弄的琴弦。遠遠望去,襯著院中蒼翠的綠樹,連秦王都不得不感嘆其風儀出眾,難怪那年德儀公主使了那般陰毒的手段一心想嫁給這人。正嗟嘆間,就見裴青忽地飛快伸腿一個旋踢,那名兵士一時不備踉蹌後退幾步,衣里就叮噹掉落了幾件做工精細的首飾出來。

  將近正午的陽光下,鑲了紅藍寶石的金銀頭面閃著璀璨的光華。那兵士一見露了餡忙上前一步跪下道:「大人饒命……」

  裴青微微俯身低語道:「今兒是我第一天以指揮使的名義到衛里上任,只是十年前我就是衛里正六品的百戶了,你還沒有資格在我面前充前輩。再則,來前我已經說過人犯家中凡未涉案件之物一律不准取,違者當斬。你拿了人家女眷的細軟偷藏在貼身處,你說該叫我怎麼處罰你呢?」

  那兵士登時驚住,吶吶不敢多言。他花了無數銀子託了無數人情削尖了腦袋才擠進錦衣衛,仗著這副名頭混得是頭腳流油。今日得知在秦王~府辦差喜不自勝,心想又可以撈一把大的。進了王府看見那些金銀玉石早就管控不住自己的手了,不敢拿大的就專揀精巧值錢的東西拿,不想今日翻了船。

  兵士不斷磕頭求饒,裴青眼裡浮現一道冷厲。眾人只見銀光閃處,那求饒兵士已經身首異處。

  裴青把尚滴著血的雁翎刀遞給身後的衛慈雲,扯過一條白巾慢慢地搽拭手掌,末了冷漠道:「出門時我已經吩咐過違紀當斬,這人上趕著找死我也不好不成全他。回去後叫書吏寫一份節略,書明他所犯何事再存檔。他家人面前就留兩分面子,以衛里的名義送一份撫恤銀子過去,就說是執行公務時不幸墜馬而死!」

  年青將軍話語不急不緩,卻平白讓人感到心悸。不光秦王~府一眾人心頭惡寒,就是一干錦衣衛也是噤若寒蟬。終於想起眼前之人不是依靠父輩餘蔭上位的紈絝,而是跟倭寇海匪真刀真槍對戰過的殺神,死在他手上的人命只怕不計其數。

  秦王負手而立臉色變幻不定,良久才開口問道:「父皇身子不行了嗎,才這般急沖沖地讓我騰地方給老四?」

  果然是皇家人,這麼快就一針見血地找到癥結所在。裴青抬頭望著書房上方懸掛著「明道堂」的牌篇,依舊淺笑如貴介公子輕聲道:「殿下,宮中聖人的身子尚安康。至於騰地方之類的話語說說就是了,千萬不要當真。說起來也許您並沒有什麼錯,只是您要明白,在這世上欠人家的債終需是要還的。」

  秦王一怔旋即突兀大笑,是啊,這話說得一點沒錯。二十年前外祖父劉肅因私構陷文德太子,這筆血淋淋的債如今卻要自己來償還了。可笑自己還執迷不悟,總想著要去爭去搶去做人上人,殊不知那筆人命債早已化作利刃懸在頭頂,就等著關鍵時刻掉落下來狠厲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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