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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雪令人詬病的身世一直是她的隱痛, 聞言立時抬頭看向人群怒道:「我一片公心為這婦人討一條活路,哪裡象有些人藏頭露尾只知趨炎附勢!」

  一直干坐在一旁,端做木頭菩薩的靳王妃就撩起眼皮輕斥一句, 「趙氏, 這裡是秦王~府, 不是你崔家的前宅後院。在座的也是有身份的誥命夫人, 不是你夫君納在屋子裡那些不上檯面的妾室, 可容不得你在此大呼小叫的!」

  趙雪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晴, 根本想不到靳王妃竟然會當著當眾出言呵斥她。況且認真算起來她還是新婚, 崔家再不給她臉面也不會這個當口納妾。她嘴唇囁嚅了一下,卻倒底不敢在一品王妃面前多說什麼,只得悻悻然轉身站在一邊。

  坐在左首的崔蓮房看著侄媳婦一番唱念做打,又看了一眼站在一邊仿佛看熱鬧一般閒適的傅百善,不禁眉頭暗自一皺。

  曾淮秀見失了相幫之人,弄了半天臉上的妝容也花了,又見傅百善嘴角的一抹瞭然譏諷,心裡不免浮現慌亂。一咬牙只得抱著孩子咚咚地磕頭,「傅鄉君,傅姑娘,我發誓他們真是裴大人的孩兒。若我有半句虛言天打五雷轟,讓我不得好死……」

  場外便有一道清冷的聲音接道:「曾二娘子舉頭三尺有神明,有些誓言還是不要隨便發的好。若是實在要許一個的話,就許諾你今天但凡說了一個字的假話,就讓你所生的這對兒女活不過明年的今日如何?」

  傅百善眉尾一揚,連頭都沒有回嘴角就微微抿起。

  一對孩子是曾淮秀的心頭肉,聞言不禁大怒,猛地轉身去尋那個開口說話的人。卻見迴廊迤邐過來一行人,為首之人生得濃眉鳳目冷峻挺拔,正是一別經年的裴青。她又驚又喜,忙舉袖拭去臉頰上的塵土,忙不迭地推著一對兒女道:「快去,那就是你們的爹爹……」

  裴青定定望過來一眼冷冷道:「這滿大街讓孩子認爹的勾當先慢著,就是不知安排你進京的那人許下你什麼好處,值當你連做人的臉面都不要了。當年之事我顧著同袍之情沒有將事情揭穿,就是想給你留兩分餘地。沒想到這世上竟然有你這種給臉都不要的婦人,這一對孩子攤上你這樣唯利是圖的親娘,實乃是他們的大不幸!」

  曾准秀心裡驚疑不定,她不知道自己的底細被這人知曉多少。但是知曉了又如何呢,這麼多年過去早已事過境遷,她賭的就是一個死無對症口說無憑。她提高聲調正要開囗,就見裴青身形恭敬閃開,一個氣度非凡威儀出眾的中年男人輕笑道:「這就是你小子非要喊朕過來看的熱鬧?」

  廳堂上的誥命夫人大多得見過聖顏,見狀立刻矮下身子齊呼「萬歲」。

  會昌伯府的冉夫人眼尖地看見皇帝後面跟隨的一眾大臣里,就有自己的丈夫方明義,正背著手與身邊的人清閒細語。她心裡想起那件事不免又急又慌,不住地給會昌伯遞眼色。奈何兩人靈犀沒有相通,會昌伯只是笑呵呵地左看右看地看熱鬧,就是沒有往妻子這邊望上一眼。

  穿了一身駝色地織彩斜萬字便服的皇帝淡然一笑,伸手扶住身後的劉惠妃道:「你難得跟著出宮一趟,今日是靳氏第一次主持王府的上元冬宴,就出了這麼些個么蛾子。她年紀輕怕是鎮不住,你這當婆婆的去幫襯她一下。」

  劉惠妃眼睛與坐在右首的弟媳崔蓮房對視了一下,扯了腋下的帕子嬌笑道:「我看靳氏處置得很好啊,就是門上的人太過疏忽大意,怎麼進來的閒雜人等都不一一核實身份?在這樣端嚴的上元宴上扯些亂糟糟的事,讓諸位夫人們看了笑話,該將今日負責值守的人全部杖斃才好!」

  女人視人命如兒戲的話一落地,不光曾淮秀就連趙雪都是一陣手足冰冷。

  皇帝就淡淡地瞥過來一眼道:「沒聽到娘娘的話嗎?」不遠處立刻有大力太監和殿前武士默然無聲地領命而去。園子深處戲伶絲竹的聲音也不知何時停歇了,只余誥命夫人們身上偶爾的環佩叮噹。

  皇帝輕哼了一聲,臉上露出一絲厭棄,「裴青,這個女人是怎麼回事,怎麼口口聲聲說這對孩子是你的?竟然還本事跑到秦王~府當著一干人大鬧,若是沒有人幫襯她權當咱們這些人都是傻子呢!看孩子的年齡也有六七歲,那時你不是在青州左衛查探軍中內奸嗎?「

  曾淮秀連頭都不敢抬,只覺那位至尊的眼光漫不經心地掃了過來,像利刃一樣在背脊上颳得生疼。她也不知哪裡來得勇氣,猛地匍匐膝行了幾步悽厲喊道:「求聖人為民婦做主……」

  話未說完,皇帝身邊一個青衣太監一個健步衝上前,噼噼啪啪地就給了曾淮秀幾個狠厲響亮的耳光。將女人抽得雙頰紅腫鼻翼流血之後才停下手來,柔聲細語地呵斥道:「真是不懂規矩的蠢東西,在聖人面前竟敢大呼小叫。難道不知道聖人沒有問話之前,你就是一口氣憋死也不能吭聲嗎?」

  場中諸人噤若寒蟬,一時間靜寂無聲。

  裴青對著傅百善擔憂的目光微微點點頭,才沉聲稟道:「徽正十二年,回鄉探親的廣州巡檢傅滿倉一家在天門山出遊時遇到截殺,一眾人拼死留下劫匪。其中有一人的身份經查實是倭人,他身上還有一副最新的海防圖。就是從那時起,我們察覺到青州左衛里有內奸。」

  曾淮秀目光閃爍地捂著充血的臉頰,不知為什麼感到一陣戰慄。這不是源於剛才被人扇耳光的力道,而是一種對未知和故去無法把控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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