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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麻子砸吧著嘴笑道:「等這傢伙回來,只怕大當家就不得不重用他了!」

  二當家鄧南背著手看著遠去的人影,陰沉一哼,「那也要他有命回來!」

  穿了一身短褂的傅百善正站在甲板上幫著拉扯纜繩,眼角餘光看到一道人影。那人習慣性地佝僂著身子站在陰影處,不是燈籠鋪子的老馬又是誰!他怎麼也上了船,現在他能正大光明地站在此處,說明他上船是得到了徐直的允許。想到那晚棉花島的人夜襲時,那人目光灼灼地遞過手裡的走馬燈……

  想是覺察到視線,老馬抬起頭望過來一眼。

  傅百善立刻轉身垂下眼瞼,盯著腳尖下的一塊白色的鹽漬。甲板是用百年老松木漆了好幾層桐油鋪就的,但是時日久了隨著風吹日曬還是有些斑駁痕跡。想來這世上任何東西都是這樣,不管怎麼愛惜終究會有腐爛的一天。

  頭兩天的航程風平浪靜,寬叔閒不住,用長繩套了細細的鐵鉤子拋入海里準備釣幾條魚。看來收成不錯,木桶里已經有幾條尺長的花斑和狗母魚。傅百善拿了尖刀蹲在一邊幫著剖魚,簡單淘洗後將魚鰓魚腸丟棄在一旁,引得幾隻細腳伶仃的扁嘴海雀爭相啄食。

  荔枝挽著袖子拿了簸箕過來,看了一眼笑道:「等會用米麵裹了輕輕一炸,給大廚房裡加個菜倒是不錯!」

  寬叔呵呵一笑道:「靠著這海,一年到頭倒是不缺葷腥,只是吃得多了也有些厭煩。要是有一碗熱熱的湯麵,上面再給我撒幾根嫩嫩的豆苗就很好了。」

  荔枝捂著嘴笑著應了,拿了洗乾淨的魚自去了。她跟寬嬸在廚房幫忙,這點便利還是有的。

  寬叔抬眼望了望甲板,不出意外地又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便側了頭小聲道:「那個什麼做燈籠的老馬回回都在另一頭做活,也不知道這人是個什麼路數,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你們幾個人無事不要過去招惹他。」

  想了一下又叮囑道:「還有這船上有幾十個年輕力壯的漢子,雖然有徐直彈壓著,他們畢竟還有半截身子是海匪,說話做事都是肆無忌憚的。看起最是豪爽不過,有時為了利益錢財親兄弟都敢下手,你呆在後艙陪著曾娘子她們就行了。」

  此時將近中午,甲板上只有十數個忙忙碌碌當值的人。

  傅百善覷眼一望,就見那人依舊一身黑衣罩面,坐在一處陰涼地方雕刻著什麼,雪白的木刨花密密堆在腳邊。那人似乎察覺了什麼,忽地一抬頭揮了揮手中的物件,要不是黑帕蒙面,傅百善幾乎可以肯定那人笑得一口白牙。

  背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傅百善面前陡然多出來一個碩大的椰果。曾閔秀笑著露出臉來道:「特地給你留的,快吃吧!」

  海船一路航行,除了貨物輜重就只能帶些不易腐爛的糧食乾貨,淡水也是金貴的東西,每人每天的份額都是一定的,新鮮的水果更是難得一見。

  傅百善看著曾閔秀蒼白的面頰,搖搖頭道:「你這暈船的毛病才好些,五當家好容易給你淘換來的東西,你就趕緊用了吧,再放爛了就划不來了。」

  曾閔秀摸摸自己瘦削的腮幫子,拿過刀子一下子劈開椰果,砍做幾瓣笑道:「見者有份,大家一起吃總行了!」

  寬叔老於事故,見這番做派就知道她有話要說,知趣地提了木桶下甲板去了。曾閔秀鬆了一口氣,用指尖挖了雪白的椰肉塞進嘴裡,良久才開口問道:「你……你和徐直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傅百善靠在粗大的桅杆上,杏眼微眯低低一嘆道:「我還在想你要憋到什麼時候才來問我呢?老早就看見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至於嗎?你當寶貝喜歡的男人以為別人也喜歡不成?放心吧,他原先是青州衛的人,而我機緣巧合之下被人請去給他們幫了一回忙,就這樣見過兩回,除此之外再沒有私下見過!」

  幾個月的海上生涯,讓傅百善說話直接毫不掩飾。

  曾閔秀臊得臉色通紅,小聲道:「珍哥,你沒有嘗過情滋味,單單這份患得患失就能讓女人發瘋。原先我和他不過是虛情假意,時日久了倒生了真情。在這麼個荒涼地,大概他也覺出我的好,這段日子我才算摸著他的心。我看得出,他那樣鐵石心腸的人,對你……很是有些不同!」

  傅百善心裡細細琢磨著那句患得患失,斜斜依著身子勸道:「之於你來說,因為在這世上孤身一人,難免將男女之情看得重於天。可我除了這些還有父母兄弟,還想到處走走看看,還想把自己的日子過舒坦。徐直對你好,你便歡歡喜喜地受著,他心裡要是沒有你,這世上千百個女人個個便會不同。」

  曾閔秀用手指勾著鬢邊的長髮,悵然自嘲道:「我就差了你這份灑脫,從前他不愛我時,我便時時追著他。現時他變得處處以我為重,我又疑神疑鬼,你說我是不是犯賤?」

  傅百善想起在青州那座小小的銀樓里,裴青與那不知名的女人又何嘗不是郎情妾意?心子猛地揪作一團,抬頭恰恰看到甲板那頭黑衣人手裡的動作越來越慢,不由抿著嘴哂然一笑。既然下定決心摒棄,又何苦庸人自擾?

  轉身緊抓了船舷側首道:「姐姐倒是好性子,既然認定了就把人看好了,五當家要是還敢三心二意,不妨告訴我。別的法子沒有,給他個永生難忘的教訓倒是極便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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