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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9.第一六九章 探訪

  小院裡, 傅百善和寬叔正忙著將一些書寫了機要的紙張折好,小心地塞進特製的防水竹管內。

  此去日本國不知要多久,一路走來這些辛苦繪製的地圖可不能遺失。一旁打包裹的寬嬸見狀好笑道:「這老東西走到哪兒畫到哪兒, 也不知道畫這麼些東西有什麼用?還收得嚴嚴實實的,生怕弄丟了!」

  寬叔訕訕陪笑, 「這不是當兵久了當愚頓了,看到這些奇險之地忍不住手發癢,不繪製齊整了晚上都睡不踏實。也不能說沒有半點用處, 若是將老爺找回來我就把這些東西統統交給他, 他如今大小掛著什麼六品武德將軍一職, 等日後朝庭準備剿滅這裡的海匪時,說不得還能算是奇功一件!」

  穿了一身豆青葛布短褂的傅百善聽了哈哈大笑,隔著窗子道:「我爹那是個虛銜,說起來好聽實際上不能領兵打仗。更何況也上歲數了, 我娘說等他回來立馬押他回鄉下種地,再不准他出海乾這擔驚受怕的營生了!」

  寬叔把東西大致歸置齊整了才坐了下來, 他是個閒不住的人, 就隨手拿了個未編完的籮筐蹲在牆角,一邊動手一邊嗔怪道:「你們年青人莫聽老婆子胡唚,沒國哪裡有家?若是個個都貪圖安逸這國土誰來守?當年若非有奸臣當道亂了綱常,指不定我還在寧遠關當先鋒官呢!」

  寬嬸狠瞪了他一眼背了身子小聲道, 「太太把姑娘交給我時是囑咐了又囑咐, 你別給我把人帶偏帶野了, 還時不時老慫著她去當女將軍殺倭匪。保家衛國是兒郎們的事, 女人還是要相夫教子過悠閒日子才是。」

  寬叔一邊縮著脖子一邊嘟囔,「你這模樣可不像是相夫教子,再者讓我教她的是你,不讓我教她的也是你,還讓不讓人活了……」

  寬嬸雙手叉腰罵道:「姑娘願意學我就願意教,至於願不願意拿出來用就是她自個事,不准你瞎摻合!」說完也不理會他,將一些日用的鍋碗瓢盆拿個大箕斗裝了,扯了站在一旁抿嘴直笑的荔枝出了門。

  這一去日本國不知要多久,這些粗笨東西不好帶又不值幾個錢,乾脆周圍鄰居一家送幾個做念想。賃的屋子也要找房東退掉,人上了歲數就不喜歡挪窩,加上周圍的鄰里還好相處,所以這麼個簡陋小院住得久了還真有些捨不得。

  傅百善看著兩個人親親熱熱地走遠了,才放下手中的幾本書,用一種不經意地語氣道:「我出去看看還有什麼需要採買的,到時候在海船上差東差西可沒地去買!」

  寬叔正在想如何把這個籮筐編個好看的圖樣出來,聞言揮揮手道:「你越大倒是越發周全,在外頭行走就是要事事想在前頭,才不會臨時抱佛腳。還有莫走遠了,眼下那幾位當家和徐直都不對付,咱們暫時又得和徐直一路,當心那些不懷好意的人把氣撒過來!」

  傅百善含笑應是,又換了一件不招眼的青布長衫,出了門沿著街角巷邊向坊肆走去。

  先時還是艷陽漫天,此刻卻是陰雲密布。眼看著要下大雨了,路上的行人跑得飛快。那處潘記燈籠鋪子黃底黑字的招牌幡旗被風吹得搖搖晃晃,跟別家店面也沒什麼不同。門臉不大,裡面有一個小夥計正在門口恭敬地送客人,一切看起來都沒什麼不一樣。

  但落在有心人眼裡,則處處都讓人疑心。

  那店裡的夥計舉止太過勤快,試想這麼一個邊隅小店,掌柜的不在,客人走光了,這當夥計的不知道油滑偷懶,還有事無事地拿著帕子東抺西擦,簡直就沒有空暇的時候。不知道的人見了,肯定會感嘆潘掌柜到底花了多大價錢才請了這麼個好夥計。

  燈鋪斜對面是一個賣混飩的小攤,攤主是一個四十來歲的精壯漢子。每當巷口過來一列巡查的島丁時,這攤主就扯著嗓門喊:丁香餛飩鱔魚面——,而普通的顧客上門時,這位攤主反而不怎麼招呼了。

  島上的天氣就像孩兒臉,呼嘯的冷風夾雜著大雨鋪天蓋地地落下。站在角落處的傅百善半側著身子,裝作趕不及回家路人的樣子,揣著手跟著幾個賣菜蔬賣瓜果的小販躲在偏仄的屋檐下,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話。

  豆大的雨點密密織織地敲擊著頭頂的黑瓦,傅百善忽然想起了八歲時被越秀山的畢秀才綁架,被丟在不知名漁船上。也是這樣的雨夜,也是這樣的無助。但是雨歇初晴時,簡陋的布簾掀開處,露出的是七符哥讓人安心的笑臉。也許就是在那一刻,心上便撰刻上那人的名字。

  忽然間斗轉星移,傅百善的眼睛在一片銀茫茫間緊縮,一個佝僂著腰背的黑衣人撐著一把油紙傘慢慢地走了過來。大雨噼里啪啦地下個不停,她便隔著一重重的雨霧靜靜地看著。

  那人走路的形態,還有背脊和手臂抖動的樣子,越看越覺熟悉和心驚。別人她或許會錯認,但這人決計不會。即便裝束變了姿態變了,但是有些細節處是刻在骨子裡的。他的手喜歡蜷握著放在身側,右腿的步子總比左腿長半個腳尖,一切的一切都跟那人一般模樣。

  傅百善慢慢抿緊嘴唇,眼中閃過一道莫名痛意。他是什麼時候過來的,是為了什麼滯留在這裡?島上的人一副司空見慣的模樣,可見他頂替別人的身份不是一天兩天了。還有,自己為搭救曾閔秀落海時,身邊一直不離不棄的那個懷抱,興許不是昏迷後的幻覺!

  傅百善想起幾日前棉花島的盜匪上島偷襲時,那盞還未來得及送出的走馬燈,眨眼間就被一支利箭射了個對穿。華美的燈盞碎在地上,任是何種手段都不能彌補如初了。雨霧裡,兩人背向而行,像是兩道短暫相交後又疾馳而過的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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