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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青也是滿心的敬佩, 他沒想到這個細瘦老頭竟有過目不忘之能。不過是匆匆掃視幾眼,他就能把營中諸人的身份記得清清楚楚。更難得是此人博學至此, 僅憑一份身份文牒, 就推斷出了晏超生前的行事軌跡, 從而揪出兇手的馬腳。也就是從這刻起,裴青才肯定自己確確實實是撿到漏了。

  為求公正,魏勉並沒有驅散院子裡圍觀的人群。他治軍多年, 早知道堵不如疏,與其讓這些人胡亂猜想一通,又被有心人利用引起軍中騷亂, 還不如大大方方地讓大家知道事情的始末。吩咐手下人奉上上好茶水,魏勉這才問道:「先生瞧出這許多事,對於兇手心中可也有數了?」

  程煥謙了謙身子,並不因為對方是正三品的僉事指揮使而感到侷促, 也未因自己只是個不入流的小兵卒感到困窘, 施施然地在一張木凳上坐了。也是,遙想當年他也是權貴人家的座上賓。

  今夕何夕,君已陌路, 昔日故交的墳上怕是早已青草萋萋。

  知道自己又神遊過往了, 程煥苦笑一聲後收斂了心神, 一邊慢調斯理地用茶蓋撇去杯中的細沫,一邊仔細地回想有無遺漏之處。片刻之後,才抬起一雙略顯渾濁的眼睛打量了一下周圍的人。

  現在,再沒人敢小瞧於這個身材幹癟羸弱,貌不驚人的小老頭。單就這份心細若塵的眼力,這份洞察秋亳的明斷,就讓人五體投地欽佩不已。見他眼光掃視過來,只覺一陣冰雪寒利般刺痛,好幾個心中有事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挪開目光且側過了頭。

  程煥也不以為意,輕咳了一聲後緩道:「從一個人的行事軌跡是可以大致推斷出此人的一些特徵。兇手進屋,趁晏總旗喝茶之際繞到其背後行兇,說明這人與晏總旗私交甚篤,最起碼是對於兇手沒有絲毫防範之心,才能一擊而中!」

  說到這裡,程煥習慣摸了一下稀疏的鬍鬚,微微一笑,「大人把服侍晏總旗的雜役叫來,詢問一下這幾日裡誰來得勤密些,身材又跟晏總旗相若、氣力卻大的,誰人就是兇手!」

  眾人本來以為要聽一篇長論,沒想到程煥三言兩語就指出了兇手,不由有些面面相覷。不是不相信,而是太突然了,一個隱藏至深設計了這般精巧殺局的人,就這般兒戲似地被找出來了?

  不待魏勉吩咐,裴青就叫了人去把昨晚值守的雜役喚來。場中就有人好奇問道:「先生怎知兇手的形狀是這般的?」

  程煥也不賣關子,直接了當地說:「採用背死狗的手法殺人的,一定是為了掩飾他殺的痕跡。只有兇手跟晏總旗高矮相差無幾,那脖頸上的勒痕才是平直且略微向下的。晏總旗不高卻有些魁梧,怕是有一百八十餘斤,兇手沒有一把好氣力,是背不起人的。試想身材如小老兒一般乾瘦,想乾淨利落地倒背著晏總旗走幾步路,怕是比登天還難。」

  雖然不合時宜,人群當中還是發出了短促的笑聲,先前問話之人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摸著頭退到了後面。

  程煥嘆道:「這人處處小心,卻不知凡事過猶不及。這種殺人手法與自縊的後果就是頸上的勒痕很類似,要是不仔細查驗只怕就忽略過去了。只是這人猶不放心,最後又將繩索交叉方向又勒了一會兒,這才造成了死者脖頸上幾乎成整圈的勒痕,這是他第一個破綻之處。」

  史大川知道此時自己最好默然無聲,但是心頭一股無名火越燒越旺。一件由於受到軍中將官逼迫才自縊身亡的案子,已經是板上釘釘的案子了,怎麼這麼快就翻轉過來了若是按照先前事情的發展,把這件禍事落到了實處,裴青一個迫害同僚的罪名是背定了。

  就是此時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一個平常老頭,舌綻蓮花的一番巧語,不但打破了原本的計劃,還竟然在此處大出風頭,連指揮使大人都處處給他臉面。史大川深吸一口氣,勉強擠出一絲笑意站出來出言問道:「程先生侃侃而談,卻不知這兇手還有何破綻?」

  程煥沒有理會他言語當中的譏諷,背手站在門口道:「兇手定是一個自視甚高的人,自負別人看不出他的諸般手腳,卻不知在有心人的眼裡,這裡處處都是破綻。其實這第二個破綻就是這條樑上繩索,聽到雜役的呼救,門外剛好有巡邏的軍士聽到,進屋後一刀就斬斷了繩索。好在這幾個軍士有些見地,立刻封鎖了這間屋子,所以我們才能看到幾乎完好的現場。」

  眾人又一次看向你那屋子,布置再簡單不過,看不出有什麼異常。

  程煥知道這群人不見到真憑實據,心裡是不會服氣的,於是接著說道:「我找在場的雜役核實了一下當時的情況,好幾人都說晏總旗的腳下這把凳子確實是倒放著的。晏總旗身高五尺有餘,樑上繩套節扣處離地大約有九尺。」

  有一時轉不過彎的人接口道:「晏總旗雖然不怎麼高,可是那樑上繩套應該還是夠得著的吧!這算是什麼破綻?也太牽強了吧!」

  程煥又喚了先前演示過背死狗的軍士進來,讓他墊著腳尖站在椅子上,又將那根砍斷的繩索高高舉起,眾人一見之下恍然大悟。原來那軍士無論怎樣墊腳,手中的繩索與樑上的繩索之間都有將近兩拃的距離。

  程煥這才轉頭道:「假設晏總旗是真的自縊,他把節扣打好之後,把頭伸進去,那麼以他的身高來說,他的身體肯定是全部懸在空中的。那麼他腳下的凳子無論如何都不該被踢倒,除非是被人故意放在這裡又故意掀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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