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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在場眾人的目光都望了過來,甚至院子外面都擠滿了人腦袋,程煥乾脆提了聲調大聲道:「第一,自縊和被勒死最大的區別就在臉上。死者是雙腳離地、懸於空中,全部體重壓迫在頸前繩套的兜住弧處,繩結位於頸後,縊死者繩套的兜住弧壓迫頸前部,繩結位於頸後,稱之為正吊。在一般情況下,正位全縊死者,由於繩索壓閉了全身的血脈,頭面部的血水上行不了甚至完全停止,所以一定會顏面蒼白。而現在晏總旗顏面腫脹發紺呈青紫色,就說明此人是突然斷氣而亡,空氣進不了他的頭顱腑臟,才會造成這種臉色。」

  魏勉抓緊了椅子扶手,他先前只是疑懷晏超自盡而亡的緣由,卻是做夢也沒有想到程煥一上來就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晏超竟然是他殺。轉眼就是更大的怒氣叢生,竟然會有人敢在戒備森嚴的青州大營里行兇,這無疑是給了他當頭棒喝。

  眾人雖然見慣生死,但是確實是第一次這麼仔細地近距離觀看死屍。況且這人還是大家所熟悉的人,昨日或是前日還在一個桌子上吃飯。大家也不是瞎子,當然看得到死者的面色已然發烏。

  站在對面的史大川一低頭,就正好看見那可怖而古怪的臉色。心裡一突,不自覺地就後退了一步,身後一雙有力的胳膊穩穩地扶住了他。史大川喃喃道了一聲謝,扭頭就見一人神定氣閒地站在一邊,卻是青州左衛十位百戶之一的謝素卿。

  沒有人注意到角落裡發生的這一幕,程煥指著屍身又繼續道:「第二、凡是自縊死者,頭頸上都留有明顯的八字痕。這是因為自縊者身子懸空,自身下垂的重量使繩索深深地嵌入舌骨與甲狀軟骨之間,頸的兩側受力多些,相對說繩索入肉也深些,到頸後結處,幾乎就沒有什麼繩索的痕跡了,所以自縊者的頸部留下的痕跡,就象一個八字。」

  見在場的諸人都露出了意外的神色,程煥臉上也顯露出一種莫名意味,做了一個割喉的手勢道:「被他人勒死的人,雖然也可見八字,但因為受害人生前扭動掙扎,繩痕往往不規則。而晏總旗頸上的勒痕是平直的,末端甚至還有些向下的趨勢,可以斷定是他殺無疑!」

  聽了這個言語,就連魏勉也伸長了脖子跟著他的手指細看,那晏超的脖頸之處的的確確是滿滿一圈顯眼的烏褐色繩痕,且些微向下呈斷續的鋸齒狀,連後頸處都不例外,這無疑又是一個大大的破綻。

  待眾人看仔細了,程煥站在一邊又道:「第三、這上面的繩索用的是活結,繩套的大小可因繩結的滑動而改變,又稱之為步步緊。其打法是繩結一頭打一個固定的扣,另一頭穿入這個扣,所以可以活動。在縊頸過程中,死者由於痛苦、肌肉痙攣等手足亂動,可能碰撞周圍物體,形成表皮剝脫、皮下出血,甚至出現挫裂傷。而剛才小人細查之下,晏總旗除頸部的勒痕外,身上無其餘傷。」

  人群當中傳來陣陣喁語,程煥面色更加沉靜篤定,「小人先前翻看軍中將士的名錄,剛巧知曉晏總旗的父親原本是閩北人,後來為了生計才輾轉到了北方,娶了他母親後就留在當地。而閩北人土葬習俗中,有在墓坑或墓窯中燃燒芝麻杆、篾條等以暖坑、焙窯的習俗,意在營造一方熱土,來世可以儘快投生,並像芝麻開花節節高,一世比一世活得更好。於是真正自縊者往往會在生前先掘一坑,燒些火炭並用泥土掩埋以暖坑,隨後才自縊與世長辭。」

  這種說法又古怪又新奇,眾人跟隨他的腳步往那繩索下垂處一看,果然就見地上的泥土與其餘處不同,顯得格外鬆軟一些。魏勉喚來身邊親兵,拿來鐵鍬將那泥土刨開。地上的泥土的確是鬆軟的,但是足足挖了三尺見方都沒有看見火炭。

  程煥見了之後卻並不意外,而是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轉身在屋裡翻檢了起來。屋子本來就不大,一床一桌兩椅,靠牆角還有一個黑漆的衣櫃。不一會工夫,程煥就在衣櫃背後取出一個蹴鞠大小的包袱,放在桌上打開,就見裡面是碼放得整整齊齊的木炭。

  程煥見狀嘆息了一聲解釋道:「晏總旗先前大概是真的想自盡,還按照閩北的風俗在準備懸樑自縊的地處挖好了土坑,還備好了木炭。但是後來不知為何又放棄了這個想法,就把木炭重新包好藏在了衣櫃後頭。也就是在這時,有人進來與他攀談,趁他不備從身後將其勒死,並且偽造了自縊的現場。」

  程煥叫來兩個身材相若的軍士細細吩咐後,給大家演示曾經的情景。假裝兇手的軍士拿了根結實麻繩,節扣已經提前挽好,兩個人在屋子裡說著話。扮作晏超的軍士正仰頭喝著茶,杯子剛剛離開嘴唇,就感覺眼前一晃,繩子已經掛在了脖子上。

  兇手一個錯步和他背靠背,瞬間拉起繩子使勁兒一勒,繞著屋子邊角走了一周,不過片刻工夫過後晏超掙扎了幾下後就沒氣了,這種乾淨利落的殺人手法就是鄉間俗稱的「背死狗」。

  87.第八十七章 辯駁

  屋子裡頓時一片靜寂, 幾乎可以聽得到各人沉重的呼吸聲。

  這番分析有理有據絲絲入扣,兩個軍士仿若實景再現的演示讓人毛骨悚然的同時又覺理所應當。先不管別人信是不信, 魏勉已是滿臉的信服。高聲叫人給程煥安排了個座位,上下打量了一番後才出言贊道:「先生大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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