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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的眼利如刀臉色鐵青,這卻讓一貫在他面前唯唯諾諾的應昶哈哈大笑,復又雙手捶地大悲起來:「父皇——,您怎麼下得去手,那鄭家的安姐小時您還抱過,她還喊您一聲姨父呢!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那樣乾淨良善的一個人,連死都背負了這般不堪罵名,是我害了她!」

  張皇后衝上前去,將應昶摟抱入懷中道:「我兒,不干你事,這是她的命。都是我不好,我不該信了你父皇的話派人接她入宮,這宮裡頭是吃人的地界,是母后大意了!」

  應昶終於「嗚嗚」地哭了出來,張皇后拿了手中的帕子給他擦淚,卻見他的嘴角不知何時湧出一股黑色血沫。張皇后愣愣地又給他擦了一遍,那血沫子卻越發多了。

  皇帝沖了過來一把抓起兒子,卻見應昶眼中神彩已漸滅,心下不禁大慟。應昶卻笑得一副心花怒放心滿意足的模樣,「父皇,你一直嫌棄我膽小懦弱,你看我終究勇敢了一回,我連死都不怕,我什麼都不怕!」

  皇帝萬年不動的漠然神情終於破了,沉聲應道:「是,你是朕最勇敢的兒子,任是誰都比不上你!」應昶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卻是什麼也沒有說出來,略微一歪頭就倒在張皇后的懷裡,面上眼可見地白了下去。

  張皇后一臉的不可置信,慌亂地伸手抱了兒子的頭顱,不住地拿帕子給他擦拭嘴角。皇帝抬頭就看見了條案上擺著的那把墨地三彩雙龍酒壺,伸手一抓緊緊地攥在手心裡。回頭卻忽見張皇后發出一聲撕心裂肺如同母獸受傷時的慘叫,嘴裡驀地噴出一抹猩紅。

  8.第八章 怨懟

  張皇后醒來的時侯,殿內烏蒙蒙的一時分不清是什麼時辰,只覺得胸口鈍鈍地痛。方一動身,杏黃緞地繡了龍鳳呈祥的半邊帳幔被撩了起來,大宮女綠蘿用托碟小心奉了一杯蜜水遞過來。

  散著頭髮的張皇后一氣喝了,笑著問道:「方才我做了個極駭人的噩夢,好似覺得靨著了,你怎麼也不喚醒我?」話還未落音,就見綠蘿插蠟燭一般砰地跪在地上,蜜合色的宮裙在地上散開成一片瑟瑟的波紋。

  帳幔被宮人全部掀開了,皇帝神情莫辯地沉了臉負手站在那裡,背後密密地跪了一地的人。

  張皇后慢慢坐直了身子,先前東宮裡的血腥一幕排山倒海般湧來。應昶倒在自己懷裡時身子還是溫熱的,可他嘴邊的血怎麼也揩不盡,大顆的淚水開始無聲無息地從她的眼中滾落。

  皇帝揮揮手,身後的人如潮水一般卻行卻退了出去。他嘆了口氣,上前一步摟住了張皇后開始不斷顫抖的身子,兩人結縭二十載,今日竟同遭殤子之痛, 「你好生將養身子,不要多想,朕自會給你一個交代!」

  張皇后緊緊攥了手裡的明紫五彩蓮花閃緞被子,強抑了自己想將皇帝一把推開的衝動。皇帝卻伸手撫在張皇后的肚腹上緩緩道:「你已有了兩個月的身孕,怎麼這般大意,那幾個給你請平安脈的太醫朕全部都打發了,日後就讓吳起兼給你診脈。」

  吳起兼當了十五年的太醫院院正,他唯一的病人就是皇帝,從來都沒有給后妃診治過病痛,其中當然也包括皇后。聽了吩咐後恭敬上前,跪在地上隔了絲帕號了脈象,仔細斟酌了半天才動筆下了方子。

  皇帝在坤寧宮盤桓了半天,親眼看著張皇后用了藥又吃了半碗胭脂米粥。怕初春夜來寒冷,又親手往她的被褥里放了一個掐絲琺瑯彩連蝠紋的手爐,這才起駕回乾清宮處置政事去了。

  張皇后等人全都走光了才睜開雙眼,怔怔地看著帳頂子,依然有種恍如夢中的荒誕感覺。一個孩子走了,跟腳就來了第二個孩子,中間整整間隔了二十年。這二十年裡自己做了些什麼,張皇后模糊的想著,這二十年的光景怎麼好象手中的流沙一樣,越想抓緊越發漏得飛快。

  皇帝走進乾清宮養心殿時,步子邁得尤其大,後面的一眾太監要小跑才跟得上。大太監劉德一心提到了嗓子眼兒,知道皇帝面上越是淡然心中越是雷霆萬丈。也是,好好的太子爺就這麼沒了,任誰也受不了。

  養心殿燈火通明,銅琺瑯太平有象桌燈前躬身候了一個人,看到皇帝進來趕緊一撩繡了大紅底雲蟒紋的曳撒跪在金磚地上,恭聲稟道:「臣錦衣衛副指揮使石揮恭請聖安!」

  皇帝抬抬手,哼了一聲示意他站起來說話。

  石揮躬了身子,一雙布滿血絲的眼晴不敢亂瞄,低頭回道:「臣奉命追查東宮印信遺失一案,據證這三個月里與太子殿下有密切接觸的有三十九人,與劉閣老府鄭氏有密切接觸的有十一人。臣十日裡總共走了三州九縣,這五十餘人的身家背景臣俱已寫明,有可疑之處也盡皆查清,恭請聖覽!」

  劉德一接過厚厚的一疊摺子,雙手小心奉上。皇帝拿過後慢慢地翻看著。殿中剔紅束腰高几上放了一隻八寶魚雙蝠雙壽紫銅熏爐,氣味辛濃的甘崧香裊裊襲來,石揮卻覺得心頭憋悶。他低著頭微躬著腰,汗水密密地沁著後頸衣領,一時癢得讓人難受至極。

  錦衣衛是朝庭一股超然存在,直接受命於皇帝。鐵蹄所至可讓百姓駭色小兒止啼,就是見到朝中一品大員也毫不懼色。石揮任副指揮使已經三年有餘,可是在皇帝面前應對時從不敢大意。這位皇帝行事貫不動聲色,一動的話定是雷霆萬鈞泰山壓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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