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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子看去約莫十六七歲,烏髮蓬鬆垂地,一身白色煙羅軟紗,襯得膚色白膩如脂,就是血色有些不足,除此外眉目如畫,端著三分英氣,明麗不可方物。

  長陵呆呆的看著壁中之女子,慢慢的抬起手,但見那倒影亦抬起手,輕撫右眼邊光潔柔潤的肌膚。

  這人自然就是長陵。

  她不知自己的身上究竟經歷了什麼,能讓常年腫脹的眼皮消了下來,原本赤紅的印記更是不知所蹤。

  長陵五內一片凌亂,她仔細回憶了半晌,分明記得自己中了同心蠱毒,當絕無生機才是,卻在睜眼之際置身於此,不知是何人,能有這等起死回骸之術救了自己。

  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聲驚呼:“你醒了!”

  長陵聞聲看去,但見一個荊衣布裙的老太婆站在洞口,手中拎著竹籃,一臉難以置信的靠近自己繞著轉:“你真的醒了?”她蹲下身伸手搭上長陵的手腕,看著她就像看到個什麼稀罕寶貝,“你活了,你竟然真的活了。”

  長陵不知所以然,只覺得老太說話的口音很是奇怪,一把年紀了頭上還編著好幾條小辮子,看上去不太像中原人的裝扮。那老太婆見她盯著自己一聲不吭,掌心覆上長陵的額頭, “你怎麼不說話,該不會是傻了吧?你你你可還記得你是誰?”

  長陵不習慣被人觸碰,側過頭去,卻是試探地道:“我是誰?”

  老太婆一臉“大事不好”湊近,“難道……你不是越長陵?”

  長陵警惕的鎖起眉頭,“你知道我?”

  “啊,原來你沒有傻,那就不是我婆婆我救錯了人。”老太婆拍拍胸脯,“我就一直納悶了,人都說越長陵是個男的,怎麼會是你這麼個千嬌百媚的小姑娘……可你當時那額前的赤焰印記又分明……”

  “你……救的我?”

  老太婆雙手撐著膝蓋站起身,“廢話,要不是婆婆我在雁回山下的冰河邊把你撈起來,你早就成為一個冰塊長長久久的沉眠於底了。”

  雁回山?那不是雁國的名川嗎?

  長陵心中終於有些驚異了,她是在泰興城落的水,怎麼可能會讓人在雁國搭救?

  老太婆留意她的神色,看她依舊一言不發,伸手在長陵眼前揮了揮,“這就是雁回山的冰峰窟,你要不信,自己看看就知道了呀。”

  長陵淡漠的臉上浮起一絲不安,她勉力挪到洞口,朝外望去,卻見遠山近嶺的天地是皆迷迷茫茫的蒼翠,唯有雁回山巍然而立於雲霄之上,幽幽山風入谷,駭人而陰冷。

  山風在耳畔乍響,她還記得自己暈厥前是寒冬臘月,連泰興城都是一片縞素雪色,何況是雁國極北之地。

  “不可能,我明明是在梁國。”

  老太婆撓了撓頭,“你從那兒飄到這兒,那有什麼可稀奇的。”

  長陵:“……”

  從伏龍山到雁回山,就算是坐船也得十天半個月的,她若這樣一路漂洋過海,早就成為一具腐屍,哪還有機會好端端的坐在此處?

  “再說了,梁朝都滅了多久了……如今哪還有什麼梁朝?”老太婆一副腦殼轉不過彎的樣子,“喔,也是,你怎麼可能會知道,你都死了十一年了……”

  長陵心神一凜,“什麼死了十一年?”

  “婆婆我在河邊撿到你的時候,你全身上下早已結霜,全無呼吸,活人何曾是那副模樣?”

  長陵心裡無由來的一驚,不可思議的看著婆婆。

  “死了就是死了,原也只是想將你好生安葬,誰曾想婆婆剛刨好了坑,拉你入土時居然聽見了你的心跳,撲通撲通的,嚇死婆婆了……哎,你要去哪兒?”

  長陵自然是聽不進這不羈的謬論,但她所處境地又實在太過匪夷所思,難免想要一探究竟——她不相信這是在雁國,只要離開此處再去找人來問,自能見分曉。

  她雙腿毫無知覺,無從行走,情急之下,一手借岩壁之力飛躍而起,徑直飄向洞外斷崖之處,那老太婆見了,哎呀一聲,“你這才醒轉,氣息尚且難以自調,不可擅動內力啊!”

  只是長陵已聽不入耳了。

  她舉目眺望山崖之下,四面八方是十里礦地,百里農田。

  炎炎烈日之下,耕田勞作之人密密麻麻的散在各處,個個身著雁服頭留髡髮,更有成群結隊的士卒執鞭驅趕他們,煙瘴之氣充斥在空氣中令人幾欲窒息,古人常謂修羅恐怕莫過於此。

  長陵跌坐在地,無論如何都不能置信眼前所見,直到山風拂過衣袖,她低下頭,發現掌心中的薄繭悄然無跡,而手臂之上那處同心蠱的傷已變為深深的印記,若不是數年光景流逝,如何能形成這樣疤痕。

  老太婆已跟至身旁,見她失神良久,道:“唉,我都說了你躺了十一年,騙你做什麼?”

  縱使荒唐至極,終不得不信。

  十一年,那些錐心之痛還歷歷在目,可她一夢而醒,竟已過了十一年。

  斗轉星移,萬物更替,世上怕已無人記得她,她又當何去何從?

  無盡的悲涼從心底蔓延,長陵怔愣的看著遠方雲山,心口突地一陣劇痛,一口口鮮血自喉頭涌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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