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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方面,官場數年,許別時也做過一些見不得光的事,進內閣之前,他為了獲得權貴的支持,嫁禍權貴政敵,迫使對方被貶官,不得不帶著生病的老母親回鄉。但轉頭,他求來神醫,治好對方母親的重病。
他似乎總是遊走在明與暗之間,卻不選擇任意一方,孤獨又疲憊。
晚霞下,落日將遠處皇宮映得金碧輝煌,許別時遙望良久,卻是搖頭,「如今,我竟也不清楚了。」
這些年,他行過善也做過惡,受過褒獎也遭過謾罵,但大多數時候,他都像一個孤舟,被風浪推行著前往不同方向。回首過往,連他自己都分不清,這官服下的雙手與心臟,究竟是黑還是白。
而事到如今,也都不重要了。
紅唇張了又張,卻沒說出任何話,越浮玉也清楚對方不需要,她問:「那你今後如何打算?」
「先到處看看吧,我已經讀過萬卷書,也該行萬里路了,過去不懂的道理,也許走著走著就明白了。若是走累了,就停下歇歇,或許我也會開個學堂,教孩子們認字。」許別時笑容輕快,「怎麼說,我也是三元及第的狀元,應該不算誤人子弟。」
拋下那些沉重的東西,許別時似乎又變成剛進京時的模樣,明朗意氣,越浮玉也笑了,「等你成為天下有名的先生,本宮一定請你來女塾教書。」
「哈哈,也許呢,未來誰又說得准。」
許別時大笑,混合著遠處打更聲音,城門馬上關閉,這短短几息,就是他們最後的時間。笑容褪去,不舍、難過、後悔……千般情緒浮現眼底,又轉瞬即逝,最後只剩溫柔清潤。許別時抬手,似乎想碰碰公主的發絲,最後一刻又收回手,輕輕開口,「浮玉,不要擔心,他比我堅定,比我們都堅定。」
世人皆說公主放蕩,流連花叢,可誰都不知道真相。
三年前許別時高中那天,十幾歲的姑娘眼神清亮又難過。因為她看見戀人的喜悅,同時也看見他的猶疑。
駙馬不能為官。
於是體貼的姑娘主動提出分開,保留了那人卑微膽怯的顏面。
許別時一直都明白,卻裝作不明白,直到那天瓊林宴上,佛子漫不經心投來視線,戳破他的自欺欺人,那一瞬間,許別時驚怒、憤恨、羞愧,於是踉蹌而逃,可所有情緒消散,發自心底的感覺竟是慶幸。
慶幸她終究遇到那麼一個人,不論萬物,堅定不移地選擇她。
可就是……就是有些不甘,那個人怎麼就不是自己,他怎麼就退縮了呢。
眼眶驟紅,許別時驀地抬手,環住越浮玉,頭靠在對方肩膀,做了個擁抱的動作。其實從上到下,他都沒觸碰她半分。
越浮玉正迷惑不解,許別時已經鬆手,他飛快拽住她的袖子,帶著她轉身,然後輕輕推了一下,就那麼將她推遠,推向背離自己的方向,「一向年光有限身,不如憐取眼前人。去吧,他在等你。」
街對面,蘊空站在廊檐下,玄袍玉帶黑眸如淵,表情清冷淡漠,不知看了多久。
「許別時你害我!」越浮玉咬牙切齒罵了一句,紅裙飛舞跑向對面。
「哈哈哈,不客氣。」沒再繼續看下去,許別時大笑著走向城門,四周夜幕褪去,眼前浮現出幾年前的場景。
那天他背著行囊進京,燦若桃花的公主騎馬過街,走到他前面忽然停下,女孩望著他,忽然跳下馬,紅裙拂過他的腳面,也拂過他的心底。
「我是越浮玉,你是進京趕考的書生麼?」
一眼萬年,終是錯過。
*
街上,越浮玉跟在蘊空身後,指尖繞過胸前長發,她勾著唇,從開始瞬間的驚慌,到現在的饒有興致。
認識這麼久,第一次見佛子動怒,儘管對方沒說什麼,只是腳步略快,且依然會在她追不上時放慢腳步。
也許因為今夜喝多了,也許因為蘊空的所作所為終於讓她安心,又或許剛才和許別時的對話,讓她意識到光陰可貴。
總之,越浮玉一改之前的沉鬱黯然,莫名高興,甚至有些興奮,她幾步追上蘊空,勾住他的小指輕晃,聲音甜蜜撩人,「大師,你生氣了?」
快要宵禁,街上無人,蘊空一頓,卻並未甩開她的手。
空寂的街道,兩人就在衣袖遮掩下,指尖勾著指尖,隱秘地親昵。
除了沒有甩開她,佛子始終沒有其他動作,似乎無動於衷,越浮玉思索,要不要再哄哄對方,路過某個暗巷時,蘊空猛地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將人拽進小巷深處。
深紅牆壁,越浮玉被迫仰頭,纖長細頸高高仰起,如引頸受戮的天鵝。蘊空扣住她的手腕,沉淵般的黑眸從高處俯視,落在身上的冰冷漠然如有實質,不由生出被掌控的戰慄。
越浮玉卻絲毫不怕,她挑了挑眉,「大師要對本宮做什麼?」
薄唇微啟,蘊空攥緊她的手臂,「貧僧今日已經和方丈申請還俗。」
熱意隔著布料從佛子掌心傳來,燙得人心跳都隨之加速,清冷的檀香環繞四周,越浮玉一怔,隨即鳳眼彎起,愈發嫵媚,「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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