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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朋拽住對方的手,堅定道,「哥,那我們一起走。」他不能留許別時一個人在馮太傅的泥潭裡。
冰涼的雨水滲進衣服,黏膩又難受,許別時仿若未察,只平淡抽回手,「我走不了。」
許朋想反駁,張口卻無言。不論少傅的身份,單是現在特殊時期,那麼多人盯著他,他便走不了。
許朋明白,卻愈發不忿,「哥,憑什麼?咱們入太傅門下,吃了多少苦,明明什麼都沒得到,最後還要被牽連。」
話到尾處,許朋幾乎落淚。
最年輕的內閣大學士,聽上去風光無限,實則多少苦楚,只有自己知道。
馮廣德根本不在乎許別時,因為猜測出皇上要重用寒門,才順手收了一個寒門弟子。許別時在太傅門下,看似春風得意,實則處處受排擠,這種艱難的情況,許別時還要為寒門子弟斡旋,否則這些年又有多少打壓寒門的政令。
最重要的是,許別時本身便才華橫溢,根本不用馮太傅就能達到現在的成就,甚至因為不涉及黨派,還能走得更遠。
世人皆說許別時風光霽月,可又有誰知,不過是夾處逢生,不得不生出溫文爾雅的皮。
許朋哭得哽咽,許別時卻只是溫和笑笑,拍拍他的肩膀,「沒什麼,不過是做了選擇,便只能繼續走下去。」
年少時會有種錯覺,以為改變人生的重大決定,都是轟轟烈烈的。數年後回首,才恍然發現,那日一個尋常午後,他給馮太傅奉拜師茶,從此以後,就再也不能回頭。
*
恰逢大雨,三日沒有早朝。
今年雨水格外充沛,伴隨響雷,夜間噼里啪啦響個不停。
第四天上朝時,王川格外精神飽滿,他拿著奏疏,疾步走過百官隊列,一副穩操勝券的表情。
路過末尾,餘光掃見沈不隨,等他走到前面站定,擠眉對前面的沈望山道,「你兒子什麼時候封官了?還是武將。」
「小孩子鬧著玩罷了。」
沈望山蹙眉,他也不知道這事,但他那個嫡子紈絝又叛逆,想也知道沒多大本事,多半是借他的名義討了個小官,丟人至極!
等下朝,他一定要請家法,讓他母親好好管教這個丟人現眼的東西。
來不及多說,早朝時間到了,奉天門大開。太監宣旨,王川剛要出聲啟奏,沈不隨已經出列,「臣有要事啟奏。」
沈望山狠狠盯著孽子,簡直想給他一巴掌,如今形勢混亂,他跟著湊什麼熱鬧。
無視各式各樣的目光,沈不隨一改往日風流不羈,一身武將官服沉穩又成熟,「臣奉命領兵到濰縣救災,重新播種時,發現土地數量不對。經調查,發現崔商勾結稅吏,重稅強征,迫使當地百姓賣出土地,無家可歸。此外,臣在搜查崔商家中時,搜到了與馮太傅的密信。」
不等馮太傅反駁,沈望山陡然起身,憤怒斥責,「逆子,這種事豈是亂說的!請陛下恕罪……」
沒分出半分眼色,沈不隨垂手繼續道,「於是臣前往江南馮家,發現太傅族中,與當地官員沆瀣一氣,隱田隱丁,甚至查出鐵器,恐有反心,還望陛下明察。」
沈望山的怒罵戛然而止,整張臉憋脹的通紅,他驀地想起前幾夜的聲響,根本不是什麼雷雨聲,分明是軍隊行軍的聲音!
是他的好兒子,帶著申帝的軍隊,回來大義滅親了。
第98章 抉擇
沈不隨幾月前還是白身, 如何被派到濰縣,又怎麼找到馮家犯罪的證據,這件事說來離奇, 但無人敢質疑。畢竟涉及造反, 沒人敢沾邊, 更何況他們本來就心虛。
隱丁隱田,是世家最常見的積累財富手段, 誰能保證自己家中一定乾乾淨淨?這時候出頭, 是怕自己死得不夠快?
無人求情, 馮廣德很快因為馮家的牽連被判入獄,但申帝念及太傅年紀大、勞苦功高, 查到切實證據之前,免去對方牢獄之苦。
因此, 太傅和一眾關係密切的弟子,被集體囚困在太傅府, 外面派兵把守。
身為親傳弟子,許別時也在其中。因為送進太傅府的東西會被反覆檢查, 蠟燭很快不夠,夏日夜晚,他獨自坐在昏暗的房間,看見對面許朋空蕩的位置, 微微露出一個笑。
……
為了調查太傅和崔商,錦衣衛再次出動,飛魚服穿梭在大街小巷,百姓們剛開始還戰戰兢兢, 後來發現錦衣衛不擾民、只查官,很快放鬆下來, 還會偷偷討論,今天又查了哪家。
和百姓不同,京城官員人人自危,私下嚴查與太傅府交集。當然也有一小部分人,試圖保下馮太傅,不僅因為交情,還因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馮太傅屹立不倒,最大原因他學生眾多,諸多文人聚集起來,是一股申帝都要在意的力量。有人暗中請求他們幫忙,可眾人很快發現,風向早就變了。
不知何時,變法的好處已經由僧人傳遍大江南北,皇帝政令未下,百姓們的呼聲已經極高。馮太傅作為反對黨,私下遭受無數辱罵,此時誰想救他,必須直面千萬百姓的怒火。
書生最重名聲,面對萬千浪潮,也只能偃旗息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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