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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八苦,皆因『我執』。
愈是『我執』,便愈是產生貪嗔痴,偏偏世道無常,生老病死不由人定,愛憎別離不由心控,人間諸多難測,又怎會不苦。
法真看著蘊空長大,他既因對方佛子的身份驕傲,也真心實意疼愛這個孩子,怎麼忍心讓他陷入這種境地?
面對拉扯自己長大的師父,蘊空抬眸,清冷的眉眼彎了一瞬,似無奈又似溫柔,「師父,因為她是我的愛人啊。」
蘊空不是沒想過放棄。
在第一個夢見公主的夜裡,在察覺自己動心時,在春獵的山洞裡,在離開京城前,在為對方誦經的每一個夜晚……他都拼命想忘了公主。
佛子忘著忘著,某一日突然發現,她刻在經書上,繡在袈裟里,留在他每一次脈搏每一寸骨血中。
他對她動情,又談何忘記?
昏暗佛堂里,佛子清冷麵容上繾綣一閃而過,法真第一次意識到,這個弟子真的留不住了。
當年想避開的死劫,終是應下。
法真苦笑,「回頭是岸,蘊空,真的不再考慮麼?」
「……對不起。」
「好,那我告訴你,」法真吐出一口氣,似乎用盡全身力氣,他用力閉眼,「你現在想還俗,為師絕不同意。」
第84章 巧合
佛堂寂靜, 香客們的說話聲隱隱約約從遠處傳來。
法真方丈剛剛封鎖懺悔堂,很多人不知道,有香客特意來此地, 掃地的僧人滿臉歉意, 禮貌請對方離開, 「抱歉,懺悔堂近日不開, 還請夫人擇日再來。」
來人是個三十出頭的婦人, 氣質溫柔嫻靜, 聞言並未糾纏,只是稍微遺憾, 柔聲詢問,「那不知能否見佛子一面。」
這是今天遇見的、第十個相見蘊空師兄的施主, 掃地僧人只能第十次無奈表示,「師兄在後山閉關, 誰都不見。」
「這樣啊,」婦人柳眉微蹙, 眼底浮出淡淡的遺憾,雙手合十行禮,「今日不巧,打擾師父了。」
掃地僧人同樣回禮, 看著夫人帶丫鬟離開,腦海中浮出淡淡的疑惑,方丈為何獨獨讓公主進去呢?
兩人說話聲音不大,但附近過於安靜, 對話聲輕而易舉傳入蘊空和法真耳中。
法真方丈還不知自己被誤會了,他只是撥了撥佛珠, 無聲嘆息:命數啊。
懺悔堂被封,永照公主和這位夫人相差一刻鐘到來,公主陰差陽錯進來,夫人卻被擋住,不是命數是什麼?
他定定看向佛子,「你聽見對方的話了麼?」
蘊空剛剛被告知不許還俗,現在話題又突然變了,他卻始終沒什麼表情,也並未多問,安靜思索片刻,平淡回道,「弟子與這位施主緣分未到。」
普度眾生是遠大的目標,實際上能不能度一個人,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而正因為太難得,所以顯得格外珍貴。
法真方丈笑笑,笑容不似往日睿智慈愛,無奈居多,「蘊空,為師只聽到,她是因你來的。」
蘊空抬頭,黑眸沉了沉,瞬間明白方丈的意思,薄唇微啟,反駁的話沒說出口,就被方丈打斷。
法真:「蘊空,佛門興起不易。如今,天下佛眾十分,其他僧人得五分,你獨占五分。」
佛教傳入中土數百年,有盛有衰,雖有一些小國十分重視,但整體而言,傳播範圍有限,規模不大。
是申太.祖之前,戰爭不斷百姓流離,瘟疫乾旱肆虐,恰好有一些僧人宣傳佛法,無依無靠的百姓們以此為寄託,佛教才由此傳播開。
而讓佛教達到某個高度,則是蘊空的出現。
蘊空五歲出家,十歲讀遍天下經文,十五歲傳道解惑,二十歲名揚天下,連西域都有所耳聞。
天子破例封他為國師,百姓視他為佛子轉世,誇張一點形容,蘊空甚至能代表佛門。
而這種情況下,佛子卻要還俗——法真搖頭,「蘊空,這件事會引起多大的波瀾,也許整個佛門都會與你為敵。」
都說佛門清淨,可無欲無求的是佛祖,他們是人非佛,又怎能真的清淨。
蘊空如今是佛子,天下僧人和百姓當然對他推崇備至,可他一旦提出還俗,那人們過去對他多少讚揚,就會變成多少攻擊,法真是他的師父,自然考慮得多一些。
他兩手握住小弟子的手,蒼老的目光閃過痛惜,「為師知道你心無雜念,不被俗世所累,可人活在世上,誰又能真的不染凡塵。」
手掌被握緊,法真方丈老了,伸過來的手布滿皺紋,可傳遞過來的擔憂與慈愛卻和小時候一模一樣,十幾年未變。
蘊空反握住對方,黑眸沉靜,他一直知道這些事,也在決定還俗時思考過,他只是覺得,「師父,弟子不在乎。」
「那公主呢?」法真方丈頓了頓,忽而開口,語氣同樣嚴厲,同時也帶著長輩的溫和,「蘊空,你若現在還俗,與公主在一起,世人又會如何評價她?」
沉暗的瞳孔終於有了一絲變化,蘊空抿緊薄唇,眼底湧起一點點波瀾。
也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他甚至能預料,若兩人有幸能在一起,公主絕對不會在意這件事。只是他突然意識到,這種傷害是他帶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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