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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感覺再次漫上來。
那種得知公主墜崖後,兩手空空,什麼都握不住的感覺。
越浮玉沒注意到蘊空的不對勁,只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只見一道又長又深的傷口、橫亘在掌心,她心驚,「怎麼回事?樹枝劃傷的?」
下意識想要撕一塊布條,又想到什麼,越浮玉低頭在袖子裡翻找起來,將零零碎碎的東西全攤在地上。看到想要的東西,艷麗的眉眼驟松,「還好都在。」
自從上次蘊空受傷,她就習慣性備一些傷藥,還好沒在墜崖的時候掉出去。
擰開瓷瓶,將藥粉細細灑在傷口上,又用乾淨布條纏上兩圈,越浮玉鬆口氣,「幸好有藥,要不然這傷還不知道怎麼辦。還有哪裡受傷?一併處理了。」
因為找到藥,公主的神色放鬆不少,語調也因此拉長,顯得懶洋洋的,好像一瓶藥,就輕而易舉讓她高興起來。
蘊空緩緩合攏掌心,藥物浸入傷口,又疼又脹,可他根本注意不到,只覺得另一種疼在心間蔓延。
永照公主,大申皇室最受寵愛的公主,邑萬戶,享榮華,本應高居玉闕,卻在破敗的山溝里,因為一瓶不值錢的傷藥而雀躍。
蘊空半生修行,不念罪福,不問因果,可在此刻,止不住心生質疑,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佛子遲遲不回,越浮玉還以為對方不願意說,她想著兩人的關系,乾脆眼睛一閉,自己開始檢查。
掀開衣袖,前幾天肩膀受的傷果然裂開,再一次上藥包紮,重複幾次,越浮玉確認蘊空身前沒有更多傷口,試圖轉到另一側,看看對方的後背,結果忘記腳扭了,剛起身便撲騰一聲坐回地面,眼尾激出兩滴淚,「嘶——好痛。」
蘊空驟然回神,壓下不斷上涌的思緒,單手扶住公主的腰,等人坐穩,才褪去她的鞋襪,將受傷的腳搭在自己膝蓋上。
剛才動靜不小,甚至引起兩匹馬的好奇,它們噠噠噠跑過來,母馬左看右看,慢慢跪在地上,示意主人靠著它的身體。
越浮玉坐在地上,眼尾泛紅,修長的脖頸高高仰起,腳掌抵在粗糲的僧袍,小腿被握住,仿佛整個人被對方掌控。
這副姿態很容易喚起一些不可言說的回憶,越浮玉下意識想把腳抽回來,幾次掙扎未果,乾脆認命。
現在全身是傷,兩人湊不出一套健康的身體,還瞎矜持什麼。
越浮玉自暴自棄後仰,躺在馬背上,纖細的小腿向前一蹬,「看吧看吧。」
蘊空微不可察勾唇,鬆開掌間桎梏,「貧僧冒犯了。」
深呼一口氣,越浮玉半垂著眸,等待佛子給她檢查傷處。
她確實受傷了,對方指尖剛覆上去,便疼得發顫,蘊空安撫般拍拍她的小腿,更輕地轉動腳踝。
傷處太疼,越浮玉試圖轉移注意力,視線漫不經心游移,漸漸落在蘊空身上。
佛子維持著跪地的姿態,墨色僧袍撐起勁瘦的身軀,上身微傾,指腹一寸一寸撫過她的腳踝。他似乎很凝重,薄唇緊抿,眼底深色明明滅滅,不是欲色狎昵,而是某種更沉重的東西,像是壓抑的火山,搖搖欲墜又滿腔火焰。
越浮玉從沒看過對方這樣的表情,微訝,「你怎……疼。」
還沒問出口,腳踝忽然一陣疼痛,蘊空抬頭,已經收斂全部情緒,恢復往日淡然的神色,替她穿好鞋,「骨頭沒事,只是扭傷,修養一段時間即可。」
他拿走她的襪子,在溪邊沾上水,敷在傷處,「用涼水敷一會,不會那麼疼。」
溪水清涼,覆在腳踝果然舒服很多,就是用她的襪子有點……
越浮玉一陣尷尬,但對方神色從容,她也索性不再想,用裙擺遮住裸露的腳踝,輕咳一聲開口,「接下來怎麼辦?」
原路肯定回不去了,就是不知道斷崖下面,有沒有其他出口。
蘊空蹲在她身邊,隨意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濰縣的輿圖給她看,「我們落下的地方,位於兩山之間,這裡原本是一條河道,三百年前一次地動,導致地勢變化,後來水位逐年降低,變成一條小溪。」
越浮玉恍然,她以為的斷崖,實際是河槽,難怪兩側都筆直陡峭,高度又統一。
蘊空指著山勢走向,「目前不知道這條河有多長、又通向哪、有沒有河岸較低的地方,一時半會未必能找到出路,而且您腳踝受傷,不宜走動,最好留在原地。」
越浮玉明白對方的意思。
他們的選擇不多,一是自己找出路,二是等待救援。
兩個傷患,一個腿受傷,一個手受傷,又沒有任何工具,去找一條不知道是否存在的路,顯而易見不合理。而且沈不隨已經知道她墜落的大致方位,一定會找到他們,所以最好的方案就是留在原地等待救援。
蘊空繼續道,「貧僧來時,沿途做了標記,」他停頓片刻,指尖微蜷,碰了碰掌心的傷口,第一次用比較猶豫的語氣道,「只是不太明顯,不知道他們能不能發現。」
越浮玉沒把蘊空掌心的傷口和他口中的標記聯繫在一起,以為是刻在樹上的記號或者布條之類的,她篤定開口,「鄭家軍是全大申最優秀的士兵,他們一定能發現。我們不走,他們會找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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