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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子:「……」
「哈哈哈哈——咳,」
生怕引火燒身,越浮玉飛快收起笑容,假意咳了一聲,還是被恨鐵不成鋼的千秋子逮住,他用筷子重重打了下付長盈,又轉頭問,「公主,您又是怎麼回事?聽長盈說,您已經三日未眠,是嫌濰縣條件不好,想早日入主皇陵?」
「……」好像知道了千秋子當年狼狽離京的原因呢,嘴巴太毒了。光憑這句話,就能治他死罪,但誰讓對方是老師呢,公主也得聽先生的話。
越浮玉輕嘆一聲,沒有解釋,學著付長盈的樣子,主動伸出手心。
千秋子一噎,差點沒被兩人氣上天,到底還記得公主的身份,罵罵咧咧收回筷子,沒有真打下去,但也沒順公主的意避過這個話題,直言道,「你有不寐之症?」
越浮玉張了張嘴,又歸於沉默。
失眠沒什麼不能說的,只是一旦開口,會牽扯出更多問題,比如為什麼眠症,因何治癒,怎麼看見蘊空受傷又復發……
她要說的不是病史,而是一段難以言明的繾綣心事,無法對外人道也。
可惜,千秋子沒能理解她的沉默,嚴肅追問,「京中官員多有不寐之症,卻也沒到三天不睡的地步,你病多久了?一直這樣嚴重?」
千秋子是真心敬佩且喜歡這個孩子,見對方一直不說話,因為她是諱疾忌醫,嚴厲道,「你不說,我去問蘊空了!」
「老師,別去問他。不寐之症罷了,又不是什麼重病。」
一直沉默的表象被打破,越浮玉伸手攔住千秋子,她垂眸,神色掩在鴉羽般的睫毛下,語氣很奇異,既疑惑又瞭然,「即便是重病,本宮也不願再找他。有些出乎意料,餓死我與失他節之間,本宮竟然選餓死。」
如果千秋子詢問蘊空,對方一定會回來幫她治療,但越浮玉不想這樣。她不想和從前一樣,曖昧不明、糾纏不清。
千秋子頓住,所有想說話的止步於公主沉靜的目光下,他沒說話,抬手碰了碰她的頭髮,像無聲的安慰。
*
同樣的爭論發生在城北,崔家。
崔商打開公主手諭,緊盯著上面的文字,眉間擠出一個川,陰狠的表情在燭光下顯出幾分森然。
幕僚暗自擦了下汗,小心翼翼開口,「老爺,這手諭可是有問題?」
崔商轉動手指上的玉戒,多年走鏢經驗讓他格外敏銳,總能提前發現危險,他本能察覺手諭有問題,又找不出問題在哪,乾脆詢問,「你們覺得呢?」
書房裡,十幾個幕僚們沉思片刻,俱都搖頭,「公主印是真的,三個條件沒有遺漏,而且派出的兄弟已經把這件事宣揚出去,屬下想不出問題會出在哪。」
這些人說是幕僚,但大多草莽出身,讀書人都很少,學問最高的是一位舉人,因為沒有多餘的官位,一直都是白身,沒能進入官場。崔商做大後,附庸風雅,學習世家的做法招募一批幕僚,但平日用到他們的地方不多,最多處理一些走鏢的事情,突然面對公主,這些人惶恐都來不及,根本不知道如何應對。
崔商對此心知肚明,實際上,他也沒指望這些人說出什麼,而是直直看向角落——他真正詢問的對象。
角落坐著一位年輕人,二十多歲模樣,比房間內大多數人都年輕,同時也比大多數人從容。對上崔商的視線,年輕人也只是微微一笑,從懷中拿出一封書信,「崔鏢頭,老師來信。」
崔商瞳孔驟縮。
他不清楚年輕人的身份,雹災發生後,對方施施然扣響崔府的大門,自稱陳生,京城人士,現在有一個天大的機緣,詢問他要不要。
走南闖北數十年,崔商不缺見識與膽識,他看出對方有背景,也知道對方有目的,但崔商不介意,他清楚機遇總是和風險一同到來。
崔商請人進來,結局果然沒令他失望,陳生提出,永照公主會來借糧,可以趁機獲得好處。在陳生的提議下,崔商最後擬下三個條件,而公主不得不應。
崔商興奮極了,直到此時此刻,大軍來臨的前一夜,他察覺到危險。陳生似乎也早有準備,不等對方翻臉,便拿出自己的誠意。
崔商接過信,表情逐漸從疑惑變得肅穆,他一目十行看完信件,那雙用來握刀、向來平穩的手微不可查顫了一下,「信中說的可是真的?」
陳生微笑不語,只抬手,指向信紙角落代表身份的印章。
崔商臉色緊繃,重重捏住手中指環,那是他作重大決定的習慣性動作。熟悉他的幕僚們微驚,上次見老大這麼猶豫,還是十幾年前他們由明轉暗的時候,而隨著時間推移,房間裡的氣氛也逐漸變得緊張,直到——
「哈哈哈,」崔商大笑,神情忽而變得放鬆,他鬆開手指,用鎮紙蓋住信件,「既然是那位大人的信,我又怎會不信,大人紆尊降貴,是崔某的榮幸。」
劍拔弩張的氛圍消失不見,房間內重新變得放鬆,崔商起身,做出迎接的姿態,「陳公子年少有為,為我出此良策,崔某不勝感激,今夜我們不醉不歸。」
兩人帶著幕僚們推門離開,最後一位幕僚走之前,不知為何回了頭,剛巧趕上小廝吹滅燭火,火光驟亮又瞬間熄滅,信紙有一瞬間被照亮,映出角落一個「馮」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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