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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她的祈禱有效,這兩日果然沒再發生事端。
賑災的糧食充盈,草藥也勉強能堅持三日,幫忙的百姓分工明確,被砸毀的房屋已經初見雛形,等大軍抵達,只要幫忙重新播種。
情況逐漸穩定,縣令一人能應付過來,越浮玉沒再插手,索性留在醫館,繼續幫忙熬藥。
不知是不是因為第一天被劉大姐帶偏思路,還是不敢相信公主竟會如此親民,所有人都沒認出她的身份,都以為她是陳婉的遠房表妹。甚至自圓其說,說她不忍表姐受苦,特意來濰縣勸表姐和離。
越浮玉也不反駁,一概輕笑應下,雖然眾人對她的氣場有些發怵,但因為陳婉表妹的身份,很快熟悉起來。
傍晚,幫忙的女人們陸續回家,劉大嫂子幫她取回免費發的粗糧餅和粥,一邊麻利地收拾柴火,一邊開口,「要不今晚還是我留下吧,正好我家那口子進城,家裡沒人,再者,也不能總麻煩你一個。」
傷者越來越少,夜裡不用留太多人,除了住在這裡的趙二和趙二媳婦,再留一個人幫忙守夜就行。昨晚留下的是越浮玉,今晚她又主動開口,提出留下幫忙。
「嫂子回家吧,我留下就行,」越浮玉接過餅子,放在唇邊慢慢咬一口,「雖然官府管得嚴,但現在四處亂糟糟的,客棧也未必安生,不如留在這,都是熟悉的人,還有捕快巡察,更安心。」
劉大嫂子聞言回頭,大家都穿同樣的衣服,唯獨對方漂亮得發光似的,劉大嫂子看著看著,幽幽嘆口氣,「你這模樣確實招人,還是留下吧……那今天也辛苦妹妹了。」
越浮玉被對方一臉感慨的模樣逗笑,慵懶明媚,躍動的火光映在臉上,驚人的艷麗。既像下凡的仙女,又像勾人的精怪,劉大嫂子幾乎看愣了,好半天才回神,搖著頭嘟嘟囔囔走遠。
不到亥時,醫館差不多沒人,越浮玉收拾好雜物,坐在院子裡看星星。
老大夫回城了,唯一的小學徒坐在前院打瞌睡,傷者們在房間裡聊天,低低的說笑聲時不時傳進院子,越浮玉懶懶散散靠著躺椅,仰視萬丈星空,難得什麼都不想,完完全全的放鬆。
安靜的時光沒持續太久,不一會兒,趙二媳婦出來搗藥。趙二的腿保住了,但每天早晚各換一次藥,兩口子都是實在人,不願意麻煩大夫,學會了方法,每天自己搗藥。
越浮玉起身幫忙,趙二媳婦感激笑笑,回頭悶聲幹活。
夜裡寂靜,一點聲音都格外清晰。
兩人搗完藥,趙二媳婦又拿出一個小香囊,借著火光收邊,口中低聲念著什麼。越浮玉無意打探他人隱私,但兩人距離太近,哪怕她再無意,片刻後也聽清楚,趙二媳婦在念「阿彌陀佛」,只是因為語速太快,發音有些失真。
前世科學水平發達,父母又死在拜佛的路上,越浮玉不信甚至厭惡神佛,但這一刻,也許因為蘊空,也許因為今夜的風太輕柔,能掃清一切偏見和執拗。
好奇心占據上風,越浮玉輕聲問,「你信佛?」
趙二媳婦樸實本分,平時話不多,談及這個話題,才多說兩句,「成親前幾年,我一直不生,後來求了觀音菩薩,才有家裡的老大,從那開始,我家供奉菩薩。」
知道對方好奇什麼,趙二媳婦解釋,「我們山里人,也不知怎麼對菩薩好,寺里的大師說,心誠則靈。我就想啊,每天多念幾遍阿彌陀佛,再幫家裡人念,就能得菩薩保佑。」
越浮玉不信,但不會表現出來,只是點頭,隨意接道,「嫂子是給趙二哥念?」
「不是,」趙二媳婦靦腆笑笑,似乎不好意思,「我家那口子的已經念完了,現在是給佛子念。」
越浮玉頓了頓,「蘊空?」
「嗯,」趙二媳婦收完最後一針,小心翼翼把香囊攏在手裡,眼底一片赤誠感激,「佛子普度眾生,如今又救了趙二,咱得知恩圖報,我就想,也要替大師念一份,求菩薩保佑他。這香囊也是給佛子做的,山里瘴氣重,我們都用這個驅蟲,就是不知大師會不會收。」
趙二媳婦笑容羞窘,表情有幾分不自在,似乎覺得自己不自量力,小香囊也拿不出手,可面對她誠懇得有些笨拙的行為,越浮玉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這兩天,越浮玉經常看見趙二媳婦做針線活。
趙二家境一般,衣服很乾淨,但補丁疊補丁,顏色也發舊,能看出已經穿了好幾年。唯獨這個香囊,顏色鮮亮,也許不是新布,但一定是家裡最好的布。針腳也細密,從遠處完全看不到縫隙,線頭乾乾淨淨,幾乎趕得上宮裡的繡品。
越浮玉以為趙二媳婦要給孩子,沒想到,對方想送給蘊空。
類似的情況,越浮玉見過好幾次。
受傷的百姓不去治傷,堅持蘊空先看大夫;飢腸轆轆的人不願領飯,堅持佛子先吃;就連孩子,也願意把唯一一塊糖送給蘊空……
而這些,還僅僅是冰山一角,蘊空少時遊歷大申,救人無數。佛子之名傳遍天下,皇帝三次請他擔任國師,自始至終都因為他值得。
越浮玉低頭,摸了摸柔軟的香囊,如同觸碰一顆虔誠的心臟。而獻給佛子的,又何止這一顆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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