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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口不能沾水,必須仔細分辨,才能看清該擦哪裡,她一心注意傷口,直到冰涼的東西碰了碰她的唇瓣,蘊空用沒受傷的那隻手分開她的唇,低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別咬。」
回過神,舌尖舔到一點血腥味,越浮玉才意識到,她剛才太著急,無意間一直咬著唇,咬破了皮。
疼痛從唇間蔓延開,刺激著縮緊的心臟,越浮玉怔了怔,仿佛終於從混亂焦急的情緒中清醒,一秒過後,她忽然發狠,狠狠咬住抵在她唇間的手指。
她完全沒收力氣,兇惡地像要咬碎骨頭,蘊空卻沒掙脫,聲音清冷卻低柔,帶著微微笑音,「還有其他手指,公主要不要繼續咬?」
越浮玉:「……」
她瞪了蘊空一眼,沒開口。
公主單方面劍拔弩張的氛圍微微緩和,蘊空正色開口,「木材緊缺,鄉親們都來幫忙砍樹。趙二不是樵夫,難免手生,砍樹的時候沒控制好方向,性命有危,貧僧便拽他一把。只是手臂被傾倒的樹枝刮傷,雖然受傷,但好歹保住了他的性命。」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更何況蘊空是僧人,絕不會見死不救,越浮玉明白這個道理,可她心裡不舒服。
如果蘊空判斷失誤,不是被樹枝劃傷,而是被樹幹壓在底下呢?如果傷的不是手臂,而是性命呢?
人非聖賢,難免心有偏頗。命無貴賤,但人心分高低。
越浮玉理解蘊空的做法,若是換成她,她也一定會救人。可蘊空受傷了,她就是生氣,她吐出手指,重新擦拭傷口,動作很重,像故意讓對方疼、給他個教訓,可真落在手臂上,又輕的不行,「你救人的時候,就不能想想……」
話沒說完,擦拭的動作也微微僵住,「我」字停在唇邊,隔了幾息也沒吐出口。
如今,她又以什麼身份,說出這句話呢,越浮玉斂眸,遮住洶湧的情緒,再次開口,「……想想自己的道,先要活著,才能救眾生。」
轉折不算生硬,但時時注意她的蘊空怎麼可能沒注意到,他垂眸望著公主,唇角一點點壓下。
……
受傷的人不少,好在都不嚴重,就連趙二都保住了腿,只是半年不能下地。他妻子趙氏恰好在醫館幫忙,兩人索性留下沒走,每天幫忙做一點雜活。
縣令知道了這件事,再加上最近雨多地滑,愈發猶豫要不要繼續進山。
恰好崔商帶人清理山路的時候,整理出不少樹木。他現在一心加官進爵,不在意這點蠅頭小利,大手一揮全送給官府,只是要人來搬。
瞌睡剛來就有人送枕頭,縣令大喜,派了幾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過去,有木頭搬木頭,沒木頭幫忙清理塌方。
縣令有了木頭,崔商有人幫忙,兩人都很滿意。
這件事仿佛打開了好消息的開關,第二天,越浮玉收到京城來信——大軍終於到了。
知道她擔心,來信寫的很清楚。
冰雹只在濰縣範圍內,附近其他地方都沒有發生,不必擔心。大軍實際已經到達濰縣,但同樣被塌方的山路阻隔,已經下令率軍開路,預計三天後就能到達。
而且,他們手中有足夠的糧食藥物,足以應對此次雹災。
信鴿載重有限,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寫了整整一頁,唯獨最後一行,筆鋒驟變,大字鋒利張揚,「小玉兒,沒想到你也有等爺來救的一天,你是不是不行。」
看信的時候,縣令也在,他看見最後一行大字,還以為是重要軍情,讀完才覺得尷尬,又驚覺是不是覺察到了什麼宮闈秘事,臉色都變了。
越浮玉倒是沒什麼想法,她習慣寫信之人的不著調,心裡想著其他事,沉吟片刻開口,「領兵之人是沈不隨。」
兵是舅舅的兵,帶兵的卻是沈不隨,這倆人不知道怎麼混到一起,但未必壞事,至少對她來說,肯定不是壞事。
縣令對京城人事不了解,千秋子倒是有所耳聞,「沈不隨……那位沈氏長公子?聽說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
「紈絝是真,不學無術卻是假的。」越浮玉抵著筆,若有所思。
發生雹災後,她原意是請舅舅來。因為她許給崔商很多好處,卻不想真正兌現。偏偏,她以公主金印許諾,代表大申皇族,若是輕易毀約,不僅會被言官口誅筆伐,更是將皇室威信置於無物。
她身為公主,可以叛逆輕浮,但決不能朝令夕改言而無信,否則如何讓天下百姓信服。
崔商打著同樣的主意,他著急開路,目的是把文書送上京,落實這件事。
他虎視眈眈,又在濰縣經營多年,防不勝防。若帶兵之人是按步就章的大理寺卿,可能今年都查不出問題,沒准真讓崔商加官進爵,到時候再審案就難了。
可來的若是鄭沈弦,別說去京城,崔商都未必能離開崔府。如今舅舅沒來,沈不隨也差不多,紈絝嘛,做什麼都合理,快刀斬亂麻,乾脆將崔商徹底留在濰縣。
沉思片刻,越浮玉提筆,寫下幾句對方能懂的暗語,把紙條重新綁在鴿子上,餵了一把糧食,放信鴿離開。
只要再堅持三日,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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