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頁
順著她的力道,蘊空俯身,半跪在她身前,他像聽懂了她未完的話語,拿起毯子圍在她身上,隔了許久,才啞聲回道,「別擔心,貧僧不會破戒的。」
他看見了,男人其實並沒觸碰到公主。
可是,蘊空也有一事不知。他沒傷那人,究竟因為他修了二十多年的佛,心底念著慈悲,還是因為……她沒因此受到傷害。
第51章 動心
一夜很快過去, 因為昨晚的爭端,天還沒亮,很多人早早收拾東西離開。
越浮玉反而比較慢, 一是已經抵達萊州, 她不再急著趕路。二是——
偌大的佛堂當中, 蘊空垂著眸,正在清掃房間。
他掃去地上的灰燼, 收拾好地上的雜物, 冷白手指一一拂去佛像的浮塵。
不是渡眾生才算修行, 萬物萬事,皆是修行。
越浮玉沒動手, 懶洋洋倚在門邊,紅色裙擺垂落在地上, 目光偶爾落在蘊空來往的背影上,偶爾落在天邊, 不知在想什麼。
然後,她看見了一個人。
昨夜離開的中年男子沉著臉回來, 衣服短了一截,取而代之的是脖子上新包紮的一圈布料。看見寺廟門口的越浮玉,他忽然頓住,整張臉都又紅又綠, 像個變色龍。
艹,他分明看見那和尚走了,這賤女人怎麼還在?
昨日事昨日畢,反正報過仇, 越浮玉也不太在意,她仿佛沒看見對方, 走去馬車邊和蘊空匯合。
兩人擦肩而過,中年男人眼底飛快閃過怨毒與恐懼,隔了半晌,還是低著頭走進佛堂。
他的行禮包裹還在佛堂里,裡面裝著進城要賣的貨物,昨晚他太害怕,驚恐之下跑出去,但沒離開,而是在其他半倒塌的屋子裡窩了一宿,連篝火都沒敢點燃,現在又濕又冷,渾身難受。
脖子上的傷口又隱隱作痛,男子陰狠轉頭,對著兩人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隨即走回昨夜的角落。
昨晚的篝火早就滅了,但還有一個身影蜷縮在角落入睡,中年男人看見還在睡夢中的同伴,眼中怒火更盛,用力踢了一腳,惡狠狠開口,「還不滾起來!他媽的跟死豬一樣,就知道睡。」
「同伴」似乎很累,昨晚發生那麼多事都沒被吵醒。如今被踢了一腳,才驚慌起身,整個人彈起來,不過他大半身體都藏在陰影中,看不清相貌和表情,只知道身量很小,似乎是中年男人的兒子。
同伴醒來後看見怒火中燒的男人,下意識後退一步,兩手惶恐抱頭。
這個動作突然激怒了男人,昨夜被當眾教訓的火氣猛地躥上來,他眼底渾濁怨毒,忽然一拳錘在同伴臉上,直接把對方錘在地上,男人火氣不消,甚至越來越旺。
昨夜被侮辱的情景還歷歷在目,他一腳一腳踢在同伴身上,口中惡毒罵道,「你他媽昨夜根本沒睡,就想看老子笑話是吧,你他媽個賤.人。」
雖然大部分人都離開了,但佛堂里還剩四五個人。他們看見男人的動作,互相對視一眼,雖然不敢上前,但還是猶猶豫豫開口,「老孫,算了吧。」
他們都是附近的百姓,有人認識中年男人。
他姓孫,是附近有名的獵戶,打獵手藝一流。唯一的缺點是愛喝酒,喝完酒六親不認、毛手毛腳,天王老子都敢罵。昨夜敢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動手,也是喝多了的緣故。
聽見勸告,中年男人不僅沒停手,反而又重重踢了幾下,眼底滿是血絲,「老子收拾自己女人,關你屁事?」
隨著中年男人側身,「同伴」終於露出臉。
巴掌大的臉縮在舊衣服中,不是大家以為的獵戶之子,而是個二十左右的婦人。她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暈,唇瓣蒼白乾燥,似乎在高燒,即便被踢,她也一臉麻木,眼睛木愣愣睜著,啜泣都不敢發出聲音。只是在拳打腳踢落下來時,兩手死死抱住肚子。
原本還在勸的人,聽見女子是他的妻子,表情雖然不忍,卻沒再說什麼了。
一副默認的態度。
耳墜丟失不見、回來尋找的越浮玉恰好看見這一幕,她看見男人的拳打腳踢,看見女人的無望,也看見其他人的漠然。
那不是漠然,而是骨子裡的麻木與高高在上。
一紙婚書就是施暴者的免死金牌。
打罵同伴會阻止,打罵妻女卻會被默認。女人是附屬與所有物,卻沒有任何人覺得不對。
內心五味雜陳,有憤怒,有悲涼,有看不到盡頭的絕望,是比自己被欺負還要痛苦憤怒一萬倍的感受,越浮玉渾身都在顫,眼神冰冷,「住手。」
中年男人顯然沒想到她會去而復返,表情有瞬間僵硬,眼神怨恨至極,卻因為顧忌著昨夜的事沒有動手,他握緊拳頭,脖子上青筋繃起,「這是老子媳婦,老子願意怎樣就怎樣。」
這不是她第一次聽見這樣的言論,也不是最後一次。
越浮玉低頭看著地上的女人,對方的眼神麻木到近乎死寂,卻在看見她時,微弱地冒出一點光。好像在說,救救我,我好疼,誰來救救我。
那一瞬間,越浮玉聽見自己心臟破碎的聲音,她好像透過這個人,看見越惜虞,看見寧溫寧暖,看見晴娘,看見許許多多承受著同樣折磨的女人。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