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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筠元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抬起眉眼,恰好與陳意的目光對上。
他直直地看著趙筠元,目光片刻也不曾移開,雖然已經纏綿病榻許久,可他的眸子依舊亮極了,就好似午後透過細碎的枝葉灑在地面上的陽光,溫柔而篤定。
趙筠元卻被那樣的目光看得有些慌亂,因為從前,她還不曾變成祝小滿,變成阮青竹之前,他看向她的目光也是如此,到如今,她已經變了身份,也變了模樣,與從前幾乎全然不曾有任何相似之處,可他的眼神卻依舊如此。
他是,認出來她來了嗎?
趙筠元想到這一點,面上儘可能地穩住了心神,可心底卻已經亂作一團。
正在這時,清墨卻開口道:「殿下,這是剛撥來昌慶宮的宮人,喚做青竹。」
又轉頭看向趙筠元,「青竹,怎得還不見過殿下?」
趙筠元回過神來,忙向陳意行了禮,陳意的目光卻依舊沒有移開,唇邊還帶著微微的笑意,他道:「青竹姑娘,起來吧,昌慶宮裡沒有這些規矩。」
趙筠元方才起身。
等二人退下之後,清墨盯著趙筠元看了好一會才道:「昌慶宮裡確實如殿下所言,規矩並不似宮中其他地方,主僕之間,界限也並未有多麼分明。」
「只是,主子可以不將我們當作奴才,我們卻不能不將主子當主子,殿下跟前,還是要懂些規矩。」
趙筠元明白清墨的意思,她這是想提醒自己莫要生出不當有的心思來。
陳意性子溫和,對待底下人向來不錯,可若是下人因此而有了別的心思,就不應該了。
這個道理,趙筠元自然懂得,她知清墨這也是為了她好,於是便點頭應下,又道:「多謝清墨姐姐提點。」
清墨見她識趣,也就不再多言。
眼下陳意雖然醒來,可身子卻依舊孱弱,每日送來的湯藥是給他用作補身子的,自然也少不得要喝。
這湯藥雖麻煩,可效果卻也不錯,陳意這樣日日用著,不過幾日,便能下床行走,面色也一天天好了起來。
這幾日,趙筠元也瞧出清墨是個懂醫術的了,不僅能將那些雜糅在一處的草藥一一辨別,連其藥效也記得分明。
而趙筠元卻只是粗略認識幾樣藥材,也不過是從前在北岐給陳俞治傷時瞧得多了才能辨出來的。
見清墨在這方面實在厲害,趙筠元便也有心向她學習一二,總歸清墨已經到了出宮的年歲,往後留在昌慶宮裡的就只有她一人,她若是不懂這些,便是有人想暗害陳意,她也未必能瞧得出來。
清墨大約也想到了這一層,所以也樂意將自己這一身本事教給趙筠元。
時間便就這樣一日日過去,趙筠元與陳意好似也以另一層身份熟悉起來。
越是到了後邊,她心下便是越發篤定,覺得陳意並未辨出她的身份來。
她已經是徹底變了模樣,同從前幾乎是全然不曾有半分相似之處,這陳意便是神仙,也不可能在瞧見她的第一眼就看出她的身份。
況且他若是當真瞧出些什麼,怎會到如今也並未有任何戳穿她的意思。
難道他就不好奇,為何一個已經死去的人還能再活過來?
想明白這些,趙筠元的心便也安定了下來。
陳意似乎也格外信任她,許多時候他在房中寫字,也是喚她來侍奉筆墨的。
這日,趙筠元正在書房中幫陳意研墨,陳意在寫字。
書房中極靜,近乎落針可聞。
趙筠元醞釀了片刻,忽地開口道:「殿下,三月前,您為何突然病了?」
這句話已經在她心裡藏了許久,倒不是她當真想從陳意口中得出一個答案來,畢竟那個答案她早已心知肚明,陳意說與不說,其實並未有什麼區別。
只是,她實在太希望這一切能儘快結束了。
為了完成攻略陳俞的任務,趙筠元在他身邊耗費了近二十年,如今,她實在不想再為新的任務耗費那樣漫長的時間了。
現實世界的一切最近頻繁地出現在她的夢境中,她想,這或許是一種預兆,意味著她很快就能回去了。
而如今她開口問出來這句話,其實不過是一個引子,她要用這樣的方式來提醒陳意,陳俞對他做過的那些事,以及……
他只是僥倖逃過一劫,之後,陳俞依舊不會放過他。
只要他活著,陳俞便不會讓他安生。
以此,讓陳意生出搶奪高位的念頭,或者,堅定這個念頭。
聞言,陳意筆尖一頓,輕聲道:「是因為一個人。」
他說得含糊,趙筠元卻自然而然地將他口中的那個人帶入了陳俞,她迫不及待地接著道:「那人害殿下至此,殿下心底就沒有怨恨?」
陳意抬眸看向趙筠元,「我甘之如飴。」
趙筠元愣住,她實在沒想過陳意會給出這樣的答案,在這一瞬,她已經克制不住地聯想到了許多東西,只是陳意很快再度開口打斷了她的思緒,陳意道:「或者,青竹以為,我當如何?」
趙筠元沉默了片刻,硬著頭皮直言道:「殿下如今躲過一劫,可卻並不意味著聖上不會再有動手的心思,聖上此人,最為陰狠,想來同殿下,早已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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