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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煙嶼心急若焚地抱著暈死過去的師暄妍步入帳內, 著醫工來看診。
軍醫把太子妃的情況看了又看,確認無誤之後,放心地回道:「殿下放心, 太子妃是因今日受風出汗的緣故, 著了風寒, 加上心緒的起伏過於劇烈, 才引起了暈厥。臣這裡就有現成的藥材,要迅速煎下,給太子妃服用, 稍後退了熱, 便能好了。」
原來只是風寒, 寧煙嶼鬆了緊繃的心弦,試手再觸摸師暄妍的額頭, 兀自滾燙,立刻沉聲道:「去煎。」
醫工連忙拱手稱是,退出去煎藥了。
郊外風大,不宜於此間養病,寧恪吩咐率衛,就近尋一輛馬車過來,護送太子妃回城。
恰逢齊宣大長公主外出進香歸來,突遇太子的率衛來借用馬車,齊宣大長公主二話沒說便將馬車借了出去。
大長公主口中念叨著「我佛慈悲」,求神靈庇佑太子妃身體康樂,母子無憂。
幸而她年輕之時也是馬背上的好手,走馬擊鞠不在話下,這麼多年了,這馬術也沒荒疏。
馬車才給出去,有人出城門沿著官道向她尋來,齊宣大長公主等人近前,躍上馬背,聽來人稟報。
果然是府上出了事:「大長公主,昌邑縣主來信了,說、說她回長安了!」
神愛回了長安,豈不是說,她已經知曉了封墨退親的事?
齊宣大長公主片刻都不願再耽誤,勒上韁繩一撥絡腦,便如風馳電掣一般,打道回府而去。
*
馬車已經來了,寧煙嶼將暈迷不醒、臉頰燙得能溫酒的師暄妍一把抱在懷裡,腳步加快,送向車中。
醫工將將燉好了藥,急急忙忙地端來,太子把手一抄,將藥碗端入車中,有腳背勾上了車門。
馬車於草木繁茂的官道上行駛起來,迎著殘落半山的夕陽,往城門而去。
車中顛簸,寧煙嶼左臂將少女托起後背,令她單薄的背脊就靠向自己,另一手則扶住藥碗,遞到她的唇邊。
「師般般,」男人的眸底諱莫如深,仔細看,滿是自責,「早知你身體羸弱,孤不該帶你出來騎馬。」
「張嘴。」
他將藥碗抵在少女紅潤的嘴唇下,哄她開口吃藥。
師暄妍渾渾噩噩地張開了兩片燒得乾澀起皮的唇,任由他將藥碗傾斜。
咕嘟咕嘟。
黑色的藥汁流入口腔,苦澀得令人胃裡翻湧。
他在旁邊,溫柔地誘哄,令她乖乖吃下去,她就照做了。
平滑細嫩的頸子上下地蛄蛹了兩下,那口苦澀的藥汁,便滑進了食管,流向胃裡。
寧煙嶼見她吃了藥,心安不少,將只剩下殘渣和些許水漬的藥碗放在一旁。
適才餵進她嘴裡的不少藥汁,沿著師暄妍的唇角流下來了,一縷淡褐色的痕跡掛在她肌理均勻白淨的頜角上,寧煙嶼伸出三根手指抵住袖口,將衣袖置於少女唇邊,耐心地替她擦拭藥汁。
真奇怪,他自小被人服侍,從未服侍過人,也不知道要如何事無巨細地待一個人好。
但當他伺候起這個小娘子來,卻是得心應手,不用人教,自覺地便學會了如何周到。
他喜潔淨,容不下半分污濁,眼下這幅衣袖被她唇邊漏出來的藥汁弄髒了,他也在所不惜,全然不覺得難受。
一心都被生了病的小娘子占滿了。
或許這便是愛吧。
小時候,還不懂情為何物,只是時常看見,阿耶一個人孤獨地坐在母后生前所居的湯泉宮中,抱著母后的丹青,拿著她生前用的巾櫛,睹物思人,常常淚雨滂沱,整座湯泉宮中,都是他壓抑的哽咽聲。
阿耶自小教導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
可在那裡,他是這世間最脆弱的男人。
然而當他走出湯泉宮,他又是世上最偉岸的父親,最英明的君主,容不得半分軟弱。
寧煙嶼在他身上,也看不到一絲軟弱。
他從小便懂得抬起頭,仰視自己的阿耶,也漸漸懂得了他對母后的深情。
只是一件事讓他對聖人心懷隔閡,如扎了一根遇刺。
一次醉酒,聖人臨幸了鄭貴妃,有了他們的孩子寧懌。
在寧煙嶼心中,阿耶一生獨愛阿娘,心中再容不下旁人,他一直身體力行地踐行著這一點,卻還是有了他人。
寧恪一直無法容忍阿耶犯下這樣的過錯,每當鄭貴妃在他身上作妖使壞,他就不可避免地遷怒到阿耶身上,怪阿耶一時糊塗,怪他對母后不忠。
阿耶依舊對他有求必應,愛他甚過愛任何人,除了母后。
後來的寧恪漸漸長大,有了獨立的能力,對父親,亦不再只有膈膜與關於此事的成見,阿耶就是阿耶,瑕不掩瑜,他站在那兒,是一座山。
他可以向阿耶學的,是這「專情」二字,但他不要,往後宮之中再留下諸如鄭貴妃的隱患。
所以他朝一日,他若娶妻,必是交予全部。
自然,他也想要那個小娘子的全部。
本來喝了那藥,胃裡便不舒服,再加上沿途一顛簸,差點沒將她顛得吐出來。
如此搖晃難受之際,師暄妍再也暈不下去了,意識終於恢復了些許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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