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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許心灰意冷蓋住了心尖,江晚芙狼狽地掖了掖手在袖裡,低下頭顱,小心翼翼地順著他的話奉承:「殿下乃人中英傑,世上任何女子,都沒有您無法與之匹配的……民女只是想,懇求殿下稍施以仁心,能夠……」
她話還沒有說完,寧煙嶼已打斷了她的未盡之言:「你認為,孤還沒有對你『施以仁心』?」
江晚芙的眼波倉惶地晃了晃,露出困頓不解之色。
寧煙嶼終於體會到了江家人這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無恥,澹澹地譏諷道:「孤如對你無仁心,在知曉你幼年時竟險些溺死太子妃,早該屠了你萬遍解恨。你如今活生生地站在孤的面前,大言不慚地求孤恕你阿耶禽獸不如的罪行,不正是應該感激孤的『仁心』麼。說到底是人心不足,慾壑難填,你江家真是將『刻薄寡恩』『寡廉鮮恥』幾字演繹到了極致。」
他的話,一字一字,比師暄妍抽打在她身上的藤條還厲害。
江晚芙的臉頰火辣辣地疼痛,這才知曉,今日自己來,是自取其辱了。
太子殿下,從來只會站在師暄妍的那一邊,從來不會對她施予少許憐憫。
是她多想了。
還以為……阿娘說的,是真的。
江晚芙淒楚地看著他,不敢為自己辯解一句。
她幼年時,便知師暄妍來了自己府上,是來寄養的。
師暄妍,是開國侯府的貴女,而她,是家道中落,名不見經傳的洛陽娘子,身世再普通不過。
縱然是寄人籬下,可師暄妍總有令人為之驚艷的表現,小時候,阿耶請了教習先生來教她們識文斷字,她興致缺缺,學得不甚熱情,千字文背了三個月才背會,可師暄妍呢,她三天就背會了。
先生不會看誰是正統的江家娘子,只知道,背不出詩文的人就要挨罰,江晚芙被先生的戒尺狠狠地抽打著手心,戒尺都裂開了細長的口子。
足可見,打得幼小的孩兒有多疼。
她挨打,師暄妍也不勸,就只在邊上看,四平八穩,不動一下。
她覺得,師暄妍看她的眼神,就是充滿了蔑視和鄙棄的。
可憑什麼啊。
她是江家娘子,而師暄妍只是個外來的孽種,她都得罪了太子殿下,衝撞了未來帝星,來洛陽是受罰的,她憑什麼高高在上,用那種清傲的姿態活在世上。
那日散了學以後,江晚芙把紅腫發辣的手心藏在袖子裡,熱情地邀請師暄妍去觀魚。
師暄妍真箇夠笨的,竟然手指輕輕一勾就過來了。
看到她在日光下曬得泛出微微紅暈的玉色面龐,江晚芙嫉恨心起,她忽地箭步衝上前,從身後將師暄妍狠狠地一推。
小時候,她年紀雖小,但個頭和師暄妍差不多高,因為過於富養,力氣也大,一下便把師暄妍推了一跟頭,把她送進了水缸里。
掉進水缸的師暄妍連聲喊著「救命」,她不會水,只在水裡掙扎著,拼命要爬起來。
其實那時候,水缸旁邊就有一塊大石頭,如果江晚芙想,她就能搬起石頭砸碎了水缸,把師暄妍從水裡救出來。
然而她並沒有那樣做。
看著在水中不斷求著救命的師暄妍,她唯一的念頭只是,若是被人發現,若是被人發現……她就完了,先生會用戒尺打死她。
不如就讓她死了吧,就讓師暄妍永遠消失在世上。
江晚芙哆嗦著走上前,等師暄妍冒出一點腦袋尖,露出那雙清潤明麗的烏眸時,江晚芙狠一狠心,她伸出手,按在了師暄妍的顱頂,把她往水裡壓。
她在殺人。
她知道。
水裡沒了動靜……
日影落在水缸里,落在少女蒼白的,漂浮在水面上的身子上,好像一塊碩大無朋的瘢痕。
「殿下……」
江晚芙的唇角突然溢出了清淺的泣聲。
這泣聲淋淋漓漓,猶如雨澆花端,一聲聲落在耳畔。
寧煙嶼微聳眉宇,好奇左右率衛怎麼如此眼瞎,帶了這麼一位「師家小娘子」進來,真是該換人了。
「孤望你知曉,」寧煙嶼淡淡道,「如不是顧念你與你母親韓氏生為婦人,孤一早便已殺了你。你到孤的率府來求情,是如何有臉,自詡在孤這裡留有三分薄面?」
江晚芙在太子殿下這裡自是沒有面子,可她還以為……太子殿下自是從來也沒有好好地,正眼瞧一瞧她。若是瞧了,殿下會對她心存憐愛的。
原是她大錯特錯。
心上人的耳刮子,比師暄妍的還要痛。
她也顧不得狼狽,踉蹌地爬起身,便哆哆嗦嗦地逃出了率府。
寧煙嶼沒讓人拿下她,在率府滯留了片刻,也再無心擦拭劍鋒,向劉府率告了一聲,起身回忠敬坊間壁的太子行轅。
他料想的不錯,他心儀的那位「師家的小娘子」,果真沒有半分來行轅探看他的意思,就連他每日辛苦,她分明都看在眼底,也沒有一句兩句關懷。
寧煙嶼來到後院,瞥見師暄妍正在插花。
纖纖的素手與紅碩的花卉相映襯,更顯出一股清幽雍容的氣度。
他調整好心態,上前去,緩緩地握住了師暄妍的小手,告訴她,江晚芙今日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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