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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從來都不會用那般,困惑而失望的眼神對著她,更不會在她如此狼狽的時刻,沒有抱起她,而是選擇袖手旁觀。
從來,讓阿娘失望的,都只有師暄妍。
「阿娘,芙兒做錯了什麼嗎,為何,為何姊姊要殺芙兒……」
滿眸清淚,如珍似珠,簌簌地墜落。
春纖與夏柔見不得她這般假惺惺逢人就告狀,一前一後攥住她肩,拖了她的身子回來,交由太子妃繼續發落。
江晚芙癱軟的身子,活像一條任由拿捏的蚯蚓,細細長長的,掛在兩條合攏的胳膊上,顫顛顛的口吻哀求著師暄妍。
「阿姊,是芙兒錯了,芙兒不該來長安的,不敢頂替了阿姊的位置,你儘管恨我,只求你莫怨阿耶阿娘,不要離開師家,傷了他們的心……」
她那可憐的口吻,在人聽起來,著實惹人疼愛。
可惜她適才被摁在水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時候,大抵是沒聽到,太子妃已當場拆穿了她的帷面,這張假模假式的人皮底下,藏著與韓氏如出一轍的歹毒心腸。
二娘子如今做了太子妃,她若是想懲治江晚芙,自有法子,無需編出一套謊言來,所以她口中說的,必是真的。
加上韓氏那般毒辣,竟然想連累整個侯府欺君,這江晚芙想憑一張三寸不爛之舌就自證清白,委實太容易了些,縱然江夫人信得她,她們也信不得。
這姓江的一家人,還是早早離了長安,讓人心裡頭安靜!
誰也不幫腔,誰也不搭話,江晚芙慌了神,眼波流轉得愈發勤快,更流露出一股子弱不勝衣的哀婉。
「姊姊,你若要出氣了,打我也好……」
師暄妍輕睨著她。
從未見過有人提出如此犯賤的要求。
可惜,師暄妍自己就是這般蹚過來的,這種以退為進、以守為攻的路子,在她這裡走不通。
今日來了侯府,本來便心頭不暢,見了柳姨娘的慘狀,更加厭惡了這滿門上下的冷漠與偽善,當下氣鬱於胸,只恐沒個地方發泄,江晚芙撞上來,正正好。
怕兩姊妹真的打成了深仇,江夫人待要來說合,師暄妍沒給她插嘴的機會,一把子掀開了江夫人,害她一個倒栽後仰,跌進了師遠道懷中。
師遠道揚眉一看,還沒申斥,師暄妍已是大步上前來,抽出了長隨腰間別的藤條,噼里啪啦,直直抽打了江晚芙七八杖,直打得她口角流涎、吐出鮮血,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江夫人一直想上前來攔,但壓根沒尋到一點機會。
若不是顧全她還有一點生恩在,師暄妍這藤條只怕也抽在了她的身上。
這對母女讓人瞧見了,直犯噁心!
師暄妍丟了藤條,越過已經被打得面目全非的江晚芙,將身來到師遠道面前,深深提起一口氣:「開國侯,你既納了姨娘,又不珍惜,何必留她在侯府受罪,她既時日無多,便交給我吧!姨娘由我來安置,請開國侯賜下放妾文書。」
「……」
師遠道何曾被小輩如此指著鼻子罵過,當下氣得吹鬍子瞪眼,直愣愣地盯著師暄妍瞧。
江夫人早就看不得那柳氏了,今日師暄妍這麼一鬧,她也自知母女情緣斷絕,索性就由她帶走了那麻煩。
「夫君,你就依了般般吧!」
柳氏死在侯府,豈不晦氣。
師遠道對柳氏確實沒什麼情分,她的肺癆嚴重了以後,師遠道再未能多看其一眼,留或不留,也不過是一雙箸子的區別而已。
「放妾文書不必,你接了她去就是了,無人阻攔。」師遠道妥協地嘆了口氣。
師暄妍平了盛怒,著人立刻去安置柳姨娘出府的軟轎。
平息了怒意之後,師暄妍又恢復了太子妃落落大方、風姿萬千的儀容,籠上衣袖,喚一聲來人,前呼後擁地出府去,一眼都不再看那群被遠遠拋在身後之人。
第57章
天色忽變得陰沉沉的, 冷風迴旋。
院落中長葉拂卷,如刀劍作鳴。
師遠道在原地駐足一刻, 將夫人交給侍女,轉身便大步追著師暄妍而去。
般般與侯府生了罅隙,好不容易,才能回這一趟侯府,如今日不加努力,她若回了行轅,就真箇斷乾淨了,師遠道懊悔斷腸, 不敢片刻延誤,等追出府門,瞥見車門還在,方鬆了一口氣。
師遠道定定神, 來到馬車底下,探頭探腦地朝禁閉的車門上敲了三下,喚道:「般般。」
再說起父女的情分來, 連師遠道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
困窘地忸怩了半晌, 他掀開乾澀的嘴皮, 猶豫道:「般般, 你的婚期我看也近了,就在眨眼之間,你還是留下來吧, 侯府不愁吃穿, 樣樣也不輸於太子行轅……」
說話間車門突然打開了, 師遠道震驚之中抬起頭,正對上太子殿下那張完美到無懈可擊的俊臉。
這一對視, 嚇得師遠道心臟驟停,一張蠟黃老臉霎時變作慘白,繼而又悶個通紅,身子骨一把跌在了車轅上,驚動得馬匹尥了蹶子,車廂一陣晃動。
只見太子殿下面帶微笑,白皙的俊容上,微挑的薄唇掛著一縷縷殘艷靡麗的胭脂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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