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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太子殿下垂眸, 看了一眼正矗立於水中光條條的自己。
哪裡能找到一片衣袍來穿?
「師般般,你強人所難。」
師暄妍咬著朱唇, 恐怕在這般對峙片刻,她的鼻孔里便要有鼻血噴灑出來了。
聽說,看了不該看的東西,眼睛會長疔!
她還正當妙齡,可不想長那些東西。
戰慄間,扶在池壁兩側的手掌被撤回,接著,那雙炙熱溫柔的手掌, 抵在了師暄妍的肩後。
不用費勁撥弄,她便在水池中,因他而轉回身來。
視線高低錯落,她注視著水面, 偶爾也掃一掃在水中暢快遨遊的它,臉頰漲得滴血。
太子殿下握住美人酥肩,唇角輕揚:「般般, 你剛剛跌進水中, 在想什麼?」
他叫了她數遍, 不見她回神, 兩眼直愣愣的,嚇得他以為一不留神把他的太子妃嚇傻了。
師暄妍嘆了一口氣,覺得, 好像也沒什麼需要對寧恪隱瞞的。
若他不問, 她不會主動說, 若他問,她也不必隱藏。
「小時候落過水, 有些後怕。」
寧煙嶼的目光掃過少女明麗的面頰,他現在對她已經很會察言觀色,聲線低了一些:「怎會落水的?」
師暄妍道:「江晚芙推我的。小時候我生活在江家,她可能是覺得我的存在搶了她父母的部分關懷吧。」
江晚芙。這個名字寧煙嶼有些許陌生,但想了片刻,也回憶起了些許線索。
「你那位表妹?」
師暄妍點頭:「現在不知道算是什麼了,我阿耶,早就把我從師家的族譜上除名了,族譜上現在的名字是江晚芙,我大抵從來都不是江家或者師家的任何人。」
熱氣蒸騰著,少女鼻頭的紅紅的。
她輕吸了一口氣,霧氣摶入鼻腔,愈發濕熱。
寧煙嶼於君子小築見過她那位盛氣凌人的表妹,但只有一面之緣,實在話,他對女人的面相記憶不深刻,通常看上數眼,也很難留下印象,她那位表妹長相也沒甚特別之處,兩個鼻子一張嘴,只是說話討人厭了些。
不曾想,她當年在江家時,不過幾歲的光景,便已經心術這麼壞,學著害人了。
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上樑不正下樑歪。
「她居然推你下水,你可曾說給師遠道夫婦聽?」
師暄妍緩緩搖頭:「我滿心憧憬地回到侯府,但回侯府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他們有多麼喜歡江晚芙這個貼心的可人的女兒,他們看我的眼神,滿是陌生與尷尬。我沒有在他們面前說江晚芙的不是,只是說這些年,江拯與韓氏待我不好。可是,他們連這一點都不願相信。所以我又何必自取其辱呢,明知道他們把江晚芙看作眼珠子命根子一樣……」
寧煙嶼攢眉:「你便忍了?」
師暄妍抬眸,望著燈燭里那雙清澈的,含著熱忱與憂色的黑眸。
笑靨微微蕩漾。
「你忘了嗎,我原本打算和江拯一起死的啊。」
寧煙嶼握住她的肩,收了幾分力,再一次往前欺進半步,嗓音更沉,冷眸更暗,似風雨侵晝:「師暄妍,孤不允。」
他稍稍用力便捏得她肩胛骨好疼。
師暄妍的桃花眼底泛濫了水光,一瞬,撞入他的瞳仁中。
男人握她香肩的指骨,力量被一寸寸瓦解。
「般般。」
她當時,是有什麼法子,能夠告倒江拯麼?
如若只是虐待甥女,那遠遠達不到犯死的地步。
「你是打算如何對付江拯的?」
師暄妍忽然想起來,江拯曾意圖玷辱她的那段過往,她以前其實從來未曾對寧恪講過。
直覺告訴她,別的事可以說,唯獨這件事不能。
光風霽月、高傲鶴姿的太子殿下,可能會因此發瘋狂怒。
師暄妍搖頭,略過了這節不提,轉折道:「你跟我說過的,讓我往上看。我其實,已經很努力在試著往上看了,韓氏如果不是非要與我為難,也不會是如此下場。最多,我可能便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給她也灌一些赤練毒,再把她狠狠地打一頓,出口惡氣,丟出長安。」
「和以前的想法不一樣了嗎?」寧煙嶼聽到她說,說著他曾說過的話,這證明了,這個小娘子是曾將他的話放在過心上的。
師暄妍道:「以前我是恨不得殺了他們的。可後來想想,也覺得把自己變得戾氣好重,你說得對,我不應該太過在意他們,我應該輕視他們,鄙夷他們,不要把他們那些骯髒手段太過放在心上,這樣,反而是絆了我的路。我的路還很長。」
說話間,那雙溫熱的手掌,托住了她的臉頰。
用一種包容的,虔誠的姿態,將她的頜骨微微合攏,把她的桃花面一點點裹在其間。
「可現在是孤不一樣了。」
師暄妍聽出了一絲冷冽的味道,訝然地調高視線。
正對上寧煙嶼黑如子夜的深眸。
「是孤想殺了他們雪恨。」
師暄妍一怔,這一刻,她清楚地看見了寧煙嶼眼底一閃而逝的殺意。
不是一時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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