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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相對比之下,聖人更願意信任太子妃。
他自娶鄭氏起,便知其是個不安分的主,當時有皇后相伴在側,他選妃也不過是因大臣屢次三番進諫,弄得他苦不堪言。
待將那些女子納入禁中之後,聖人便全撂至了一邊,不聞不問。
直至皇后香消玉殞,那頭幾年,對聖人而言極其難捱,曾幾度撫著湯泉宮的靈牌淚水縱橫,哭得雙目紅腫,又在夜半之後,趁無人時無數次沽酒買醉。
鄭貴妃是個妖媚嬌嬈的性子,但偏生眉眼細長,生得頗有幾分清冷之意,兩頰清瘦,更是符了皇后的骨像。
那一晚大醉淋漓,不慎錯看了貴妃,以為皇后入夢,釀下大禍。
之後,便有了寧懌。
聖人那時已經年過而立,膝下僅有太子一個兒子,獨子對江山而言,算不上什麼好事,聖人心想,若能有人與太子相照應,將來兄弟勠力,大澧江山也有振作中興之望。
然而他對鄭貴妃,卻始終不能傾心。
起先,聖人曾試圖將她視作皇后的影子,但後來發覺鄭貴妃言行舉止與皇后大相逕庭,還隱隱透露著一股浮媚世俗之氣,這難免讓他不喜。
皇后終究是天邊之月,世上難有人能臨摹其韻,能有三分肖似,便已是絕代佳人。
如今的聖人看鄭貴妃,僅有一點夫婦恩情,便是來自於寧懌。
寧懌是個好孩子,也自幼被教導得溫潤謙和,知書識禮,對兄長欽佩仰慕,這正是聖人希望看到的,如不是因為寧懌,這些年,他也實在懶得再分神應付鄭氏。
因為她,太子對自己始終心中有疙瘩。
「那便照鄭貴妃的意思辦,」聖人召來王石,吩咐,「將太醫院今日當值的醫官,全部召入太極宮來。」
王石佝僂腰身,領命。
臨去之時,他看了一眼太子妃。
他是個頂頂會察言觀色的,幾乎只需一眼,他便已經確認。
這二人中,撒謊的是太子妃,而不是鄭貴妃。
如果他立刻去把太醫院的醫官叫來,只怕當場就能戳破了太子妃的謊言,這種彌天大謊非同小可,一旦戳穿,便是欺君之罪,就連太子殿下也難逃責處。
王石雖然奉聖人口諭去了,但才出太極宮,他即刻叫來自己的乾兒子,把事情囑咐下去:「去東宮,把今夜殿上的事告知太子殿下。」
他乾兒子是個機靈的人,立馬便心領神會,趁著夜黑,忙往無人在意的小路摸黑躥去了。
鄭貴妃要和太子妃打起來,王石那是哪邊也不站隊,但如若這件事會影響到聖人與太子之間的父子情分,王石便不能坐視不理。
聖人龍體欠佳,不定準何日便要傳位於太子,在這節骨眼上,只有太子順順噹噹地接過玉璽,才是天下黎明百姓的福分,也是他們這些內宮中人的福分。
這點眼光王石是有的。
殿中氣氛更加凝滯。
燭火跳躍,明明滅滅地晃在師暄妍青嫩白皙的面頰。
聖人自燈下觀察太子妃,不管皇嗣真假,單憑她這份鎮定,沉得住氣,便與老大相配得很。
趁著醫官未來,聖人調轉視線,對鄭貴妃扯著眉頭道:「鄭貴妃居於深宮,是從何處聽來,太子妃皇嗣有假,是何人在你面前嚼舌?」
這一問,問得鄭貴妃心驚肉跳。
慌亂之下她急忙裝作整理裙擺,把頭埋了下去,待調整好心態,才姿態曼妙地扶過天子身前的御案,尷尬地道:「臣妾不敢欺瞞君前,是這師氏的養母告到臣妾名下,說在洛陽時,曾有名醫為師氏把脈,斷言她此生無嗣,不可能生育。而長安城中給師氏診斷的那位醫工,又被審出是受了師氏收買蠱惑,此事有假,臣妾著急聖人受蒙蔽,便趕著來向您報信。」
鄭貴妃把韓氏輕而易舉地推到了聖人跟前。
若這事有假,聖人最當憤慨的,最要追究的便是韓氏,如此自己也可稍稍摘清一些。
聖人聽了這話,語調冷淡:「太子妃有養母?」
師暄妍叉著手,輕聲道:「回聖人,韓氏是臣女的舅母,臣女當年被家中父母送到洛陽寄養,就是寄養於舅父舅母家中。」
原來如此。
聖人聽懂了,接著就道:「那韓氏現下何在?貴妃,把人一併領上太極宮吧。」
韓氏起初不肯來,鄭貴妃依了她,但一上太極宮鄭貴妃便後悔了。
若韓氏字字謊言,自己豈不是被虛晃一槍?
說什麼,也該當令韓氏當頭衝鋒。
鄭貴妃頓首:「臣妾這便去通傳韓氏。」
一炷香的時辰過去了,太極宮中被一群醫官堵得水泄不通,今夜,凡能為太子妃看脈的醫官已經盡數在此。
師暄妍的身子變得僵硬,呼吸艱難,強撐著挺直背脊跪坐於氈毯之上,身後傳來眾位醫官猶如山呼般的朝拜聲。
聽聲音,便知至少有一二十名醫官在此待命。
他們是站在真相一邊的。
殿中,韓氏在仙都宮幾名女史的引見下,也亦步亦趨地來到太極宮中。
韓氏出身於商賈末流,當年嫁給江拯已是高攀,從未入過禁中,更加從未來到天子明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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