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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煙嶼踩在地鋪上,這褥子已經鋪了好幾層,分外柔軟舒適。
他看了看她,其實這裡的條件比東宮要差許多,但能臥在小娘子身旁,便已是甘之若飴。
安靜的夜裡,一雙各懷心事的男女,各自睡了下來。
耳朵里落滿了彼此呼吸的聲音。
師暄妍覺得自己就好像是案板上的魚肉,被一雙眼虎視眈眈地盯著,不敢入睡,生怕一旦睡過去,某些人就會撲上來,於是只好睜著眼睛。
屋裡只燃了一根火燭,光暈明滅,幽幽照著那一隅角落。
師暄妍左右是睡不著,來回翻動了幾下,紗簾外傳來男人的沉嗓:「師般般。」
「你是不是有什麼想問我?」寧煙嶼在枕上偏過視線,看向紗簾之後的女子。
那身影朦朦朧朧,如一支凝露海棠,虛則實之,實則虛之。
師暄妍其實是想問的,當年,那些被驅逐出長安的嬰孩不止她一個,她依稀記得,一共是七個人,他為什麼獨獨要娶她?
如果那些嬰孩當中,也有已經長大成人的女孩,他也會覺得愧疚,也會想著用這種方式來補償嗎?
這種好,讓她受得很不心安理得,總覺得隱隱不舒服。
話到了嘴邊,師暄妍問出來的,卻又是另外一句。
「你給我這麼多你母后留下的生意,要是我虧了錢,你真的不會怪我?」
原來,她就為了這事寢食難安呢。
寧煙嶼心裡有說不出的失望,隔了一晌,他輕笑一聲:「煞風景你是有一手的。都同你說了,盈虧我負,母后若是九泉之下怪罪,也只怪罪我,不與你相關。」
「可……」
「師般般,」寧煙嶼仰面躺在枕上,「為君者,察人相士,任人唯賢,這是王道。我信任你,不是因為我偏愛你,而是你本來就值得,你做得好。」
師暄妍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靜寂的夜晚,涼風捲動著疏窗外的錦枝,拂過花梢。
師暄妍的胸口愈發的起了燙意,連同喉舌底下也跟著一同發燙起來。
眼睫微動,她攥緊了身上的被衾。
想說什麼,卻不知如何回應。
那頭再沒有了聲音,只有燭火跳躍,身遭落針可聞,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睡著了。
師暄妍裹緊了被子,把臉頰埋進了錦衾底下。
*
次日一早醒來,已是天色大亮。
睡在地鋪上的男人已經不見了蹤跡,原本鋪在地上的被褥也被不知誰人收得工工整整,已經摞起來了。
師暄妍迷茫地盯著空空蕩蕩的地方,有些出神。記不清昨夜是幾時睡著的,她真是的,睡著了像豬頭一樣,連他起床離開的動靜都沒聽到。
過了片刻,春纖與夏柔來服侍師暄妍梳洗更衣,她在鏡台前梳妝,之後便用了早膳。
早膳也是彭女官讓膳房精心準備的,有白龍臛、玉露團,再搭配幾樣小菜,吃得很是舒心。
用完早膳,師暄妍把昨日太子讓人搬來的大箱籠重新輕點了一遍,搬入了庫房。
正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他送來這麼多東西,她卻一樣回禮也拿不出,正為此事發愁,夏柔在一旁提議道:「太子妃不如給殿下繡點兒什麼吧。」
真是醍醐灌頂,一言醒我。
師暄妍眸光燦亮:「是了,殿下是習武之人,常年騎馬,我可以為他做一雙護膝,以後天氣涼了,便拿來戴上,保護腿彎不受凍。這長安的冬天可真是冷!」
夏柔重重點頭:「正好了,殿下要是收到了太子妃您親手做的護膝,一定會心情大悅。」
師暄妍辦事爽快,一刻也等不得,立刻便問:「可有針線,還有,布料?」
春纖道:「殿下送來的東西里,就有這些,奴婢這就去給太子妃找來。」
兩個婢女匆忙地要去找針線和布料,這護膝要防寒的話,最好還要塞上棉花,兩人去庫房裡翻了又翻。
師暄妍在寢房裡等著,她們倆還沒回來,彭女官又來了。
她叉了叉手,向上首的太子妃道:「太子妃,您的母親江夫人又來了,說是來拜見太子妃。」
昨日離去之時,江夫人便心存不滿,相信回府之後,也把吃了閉門羹的事情告訴了師遠道。
這「拜見」二字,實則是給她施加壓力。
讓生母三顧茅廬確實不像話,師暄妍不在乎自己的聲譽,但彭女官說得對,她如今一言一行都代表著東宮,只怕有心之人拿來做文章。
縱然不想見,卻也不得不見。
師暄妍輕輕頷首:「我親自去接。」
第40章
江夫人排場盛大, 身後伴了十來個婆子與女侍,招搖過市地來到行轅, 一路來時,便吸引了坊間無數目光。
剛剛甦醒的長安城,沉浸在喧闐的氛圍裡頭,不少百姓駐足張望,看著江夫人那駕寶蓋馬車,大張旗鼓地往太子率府所在的忠敬坊而去。
這師家來頭可了不得,其女已受封太子妃,暫時下榻於行轅, 只待婚嫁。
師家這時候前往忠敬坊,目的是不言而喻。
師暄妍自行轅正門迎接江夫人。
江夫人從車中走下來,一身素衣,不施粉黛, 面容也多了幾分憔悴——她完全不是來示威的,看模樣,僅僅只是懊悔, 今日特來請罪, 接回被他們驅逐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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