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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藥罐子被棉布捂得嚴嚴實實,可還有遮掩不住的刺鼻藥味兒,隨著春夜的風捲入人的鼻端。
雖說早有準備,蟬鬢卻還是觸目心驚,親生父母如此決絕,簡直不顧女兒死活,就連蟬鬢也情不自禁地為師暄妍感到難受:「江娘子。」
她沒甚底氣地道:「您來找二娘子的麼?二娘子一向入睡得早,這已經入夜了……」
江晚芙身後抱著藥罐的婆子陰陽怪氣道:「要的便是深更半夜,這種恬不知恥的陰私事兒,怎好放在大白日的顯眼。」
長安到了半夜會關閉各坊市,師家的這馬車,是悄悄兒地繞行了一截遠路,走了近一個時辰才來的君子小築。
婆子說話殊不客氣:「你是近身伺候二娘子的人,還不快去將她叫醒。」
要說往昔在侯府里,蟬鬢是貼身伺候家主和夫人的女婢,這些婆子還不敢對她大呼小叫,如今她們盛氣凌人,全然是因為蟬鬢跟了一個沒有出息、永無出頭之日的主子,她們便敢爬上來作威作福了。
蟬鬢兩下里的氣拱在一處,並沒動身去叫人。
這婆子冷不丁冒出一句:「看來她也是被那個狐媚手段的二娘子收買了,江娘子,咱們這就進去。」
往昔,這位江家娘子是柔婉和順的,蟬鬢寄希望於她,到底念著一絲姊妹情分,莫要如此絕情。
但江晚芙只是垂眸,溫溫婉婉地把素手往後輕擺:「這是阿耶和阿娘的意思,我拗不過。蟬鬢,你也是侯府的人,比我來得還要早,是阿耶阿娘曾最信任的左膀右臂,這個孩子能留是不能留,想必你比我清楚。」
蟬鬢被她問住了。
的確,無論如何,這個孩子留下來就是懸在侯府門匾之上的一把利劍,時時刻刻都要掉下來,將那滿門忠節的匾額劈成兩段的風險。
江晚芙淺淺回眸,望向身後林立、氣勢悍然的諸位,故意語調放得更低沉柔弱:「諸位阿姆也都是侯府的老人,見識才幹要遠甚於晚芙,今夜晚芙要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還望各位指點。」
幾位婆子都笑著上來表忠心。
這風往哪頭吹,不是顯而易見的麼。
東風壓倒了西風,這西風是一蹶不振了。
舅家郎主都來了長安,即將給江娘子許親,開國侯的門第與眼光都大過天,若不是什麼公侯貴胄,哪有相得上眼的?能入眼的,即便不是公卿之家,必然也是朝廷里聲名鵲起的後起之秀。
江娘子的未來,實在是貴不可攀。
一行人便這麼高抬顱腦,氣勢洶洶地來到後院裡。
君子小筑後院柏木蕭森,愈見幽奇深邃,一道陰涼慘白的月光割破了婆娑的濃葉,墜在寢屋的房檐上。
這不看還不打緊,一看之下,頓時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連同跟在後腳姍姍來遲的蟬鬢,也險些一口氣上不來。
眾人臉上各掛心事。
只見一盞銅燈立在窗台邊上,將周圍的夜色捅破了一隅燙洞,而那光暈深處緊緊包裹著難解難分的兩道身影。
那道高大沉峻、巍巍如玉山的身影,便是屬於男子的。
他將身籠在女子嬌小清麗、婉約若一卷絲綃的身影之上,正對著寢屋那面碧色紗窗。
如鴛鴦交頸而吻,不勝纏綿悱惻,惹來人面紅耳赤。
江晚芙的眼瞳瞪大猶如房檐下的兩掛燈籠,饒是她也知曉師暄妍舉止不檢行為不端,是個不安於室的小盪.婦,也沒料到,都已經被驅趕至君子小築,落到了這步田地里,她竟還在思春,實在是饑渴得不像話。
倘或不是阿娘從她來癸水開始便給她每月一碗參茶地餵她喝著,說不準,她都早就不止這麼一個孩子了。
真箇是不知羞恥,讓人臊得慌。
「師暄妍!」
她朗朗地朝著寢屋裡喚道。
屋內的兩個人,卻不是吻得難解難分,而是某位殿下一意孤行地扣著師暄妍的腰肢和膝蓋彎,不許她有分毫的反抗之舉,師暄妍無奈自己生作柔弱女兒身,不是其敵手。
想把膝骨自他長腿控制之下抽出,卻似撞上一堵堅厚的岩壁,撼動不得絲毫,她惱羞成怒,身畔的燭光映著少女漲紅的面頰,更添了她的明艷,風采瑰潤。
「寧恪!」
貝齒擠出一個斥責的聲音來。
若是再不走,便沒有機會了。
寧煙嶼鉗著她柔軟的春腰,望著少女怒意勃勃、生氣盎然的明眸,唇角輕牽,心裡一股柔軟的情緒在蔓延:「到這裡了,你還在擔心我的處境。小騙子,我之前同你說過,你身上背負的這些事,可能在你看來是沉重不堪,可在我這裡,損不了我分毫。」
她微微怔住。
男人稍傾上半身下來,目光一錯不錯,膠著在她的粉靨上:「般般。跟我從這爛泥里出來,把我當作你跳出泥坑的踏板,踩著我走,可好?」
這是第一次有人對她說,要她離開那個爛泥坑,不要往下看。不要搭理他們,將他們視如無物,為了他們而傷害了自身,不值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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