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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般。」這回寧煙嶼喚她,口吻多了一絲憂急,恐她受了傷。
師暄妍毫髮無損,但厭惡他的親近,正要走開,手上卻霍地傳來乾燥溫熱的觸覺,被一雙更大的掌心裹住了,抵在綠紗窗下。
燭火映亮了男人的瞳仁,他一錯不錯,懷著憂心,靜靜地打量她,看她可有受傷。
男子玉冠溫沉,身著玄青色蟒紋圓領袍,袍子上繫著七事俱全的蹀躞帶,掐出窄瘦的勁腰,更襯他的巍峨挺拔,肅肅如松。
「我未曾受傷,」少女的嗓音一如既往冷靜,含著一股淡淡的不易察覺的諷刺,「殿下可以鬆開了麼?」
寧煙嶼這兩日思她,思得幾乎入骨,半夜做夢也夢到她,她在夢裡語調冰冷地對他說:「寧恪。我恨你,你和江拯一樣,無恥下賤。」
無論睡夢中,亦或是醒來,腦中那道纖柔楚楚、麗如芙蕖的身影,卻揮之不去。
這或許,便是他人常說的,入骨相思。
就連寧恪自己也不知,他對師暄妍的惦記和在意,怎會猶如原野上不知何人放的一把火,初看時星星點點,不加留意,再看時已是火浪滔天,呈了燎原之態。
「般般,你莫用這種語氣說話。」
寧煙嶼傾身而下,沒有多餘的動作,只是將視線低下來,便壓她在窗上。
伴隨說話的語聲,一抹濕霧繚繞的蘭息,便自唇下探出。
他的心跳聲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激烈,猶如兩軍鏖戰時的軍鼓聲。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師暄妍竟然從太子殿下這一句話里,聽到了一點兒……委屈?
師暄妍吃軟不吃硬,一下便抿住了嘴唇,那些醞釀了一肚子的刻薄話,再也沒有如想像中那般暢快地脫口而出。
太子殿下則是抱著目的而來的,情勢一片大好,此刻不追窮寇,更待何時?
於是太子殿下抱著上陣殺敵的破釜沉舟之心,再度垂下眼瞼,將心中所想的話,直言道出:「般般,你可願,隨我離開?」
師暄妍這一時光在想著,侯府打胎的人何時能到,實在不願與這個男人有所糾纏,便不曾留神他冷不丁蹦出這麼一句話,思路被攪和得七零八落,一時間跟不上來,只茫然地抬高了視線。
他道:「跟我離開君子小築。般般,以後再無人可欺你、傷你、對你不起。」
他的嗓音低低的,含著絮語般的溫柔。
師暄妍怔愣之間,望見寧煙嶼垂落的眼波,仿佛浩瀚的星河、巋巍的青山,都被吸納其中,深邃而廣博,一泓秋水,似要從他的瞳仁中肆溢湧出。
師暄妍從未見過這樣的男人。
認真、執著,有股初生牛犢般的橫氣。
夜晚的涼風撫著檐下的風鈴、欄下的花朵,撫過兩人勾纏的衣袍,和交織的發梢,帶來春日清潤鮮美的氣息。
周遭不聞其他,只有噗通、噗通心跳的聲音。
師暄妍很確信,那不是她的。
於是她再一次認真地打量寧煙嶼的眼睛,才發現男人的鴉黑色的濃睫輕顫了兩下,他雖極力隱忍,但終究還是泄露了一點蛛絲馬跡,被敏銳的她捕捉到。
原來,他也會緊張麼。
師暄妍此刻,如同悄無聲息地伸出了兩隻伶仃輕細的觸角,在試探著周遭一切,哪怕只是細小的微風涌動。
於是少女的眼睫也開始不安地顫動起來,猶如翩然而振的蝶翼,一翕一放,輕盈曼妙。
「你是、何意?」
他適才說,讓她,跟著他走。
是何意?
那兩根被她釋放出去捕捉信息的觸角,看來還是不夠靈敏。
寧煙嶼更近地欺了半步,直將少女抵在窗台上,他抬起手,護住她的腦後,防止她因過度後退而撞上身後的木窗,磕痛了腦袋。
可師暄妍只感到自己的身子因為他不斷的靠近而往後仰著,幾乎要將本就可憐的腰肢折斷了,仿佛下一瞬,耳中便能落入如折楊柳般清脆的「咔嚓」聲,但那聽著一定不美妙,因為那是骨頭折斷的聲音,只會讓人聽著覺得疼。
「師般般,我說的還不夠明白?」
男人挑起了眉梢,漆黑如墨的長眉,掃至鬢角處,輕往上抬,他不知道自己這般,會將身上那股不容置喙的威嚴釋放得更明顯,讓人望而生畏。
師暄妍咬住了嘴唇。
他這時,早已忍不了這個女孩兒的墨跡,索性更進一步地挑明。
「嫁給我。跟我走。」
師暄妍的雙眸驀地瞪大。
她想過,太子殿下幾番去而復返,猶猶豫豫不甘不脆,做事實在不像個成熟的男人,一定是惱羞成怒,想著報復她,用各類手段。
他們身份懸殊。
只要寧恪想,他折辱她、報復她的手段可有千萬種,層出不窮。
今夜他前來,定也是想逃回那口怨氣,用折磨的手段,讓她後悔那日她對他說過的話。
師暄妍對任何人都不會卸下防備,或許曾經在以為他是封墨時,被他撬開了一絲縫隙,現在,又因為認出他是寧恪,那一絲縫隙早已更加嚴密地緊封了。
孤獨、警惕、敏感多疑,這是她生存的條件,沒有這些,她早已千瘡百孔、體無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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