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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到了火堆面前,卻見四周空空如也,火堆旁邊,幾條烤魚晾著,似乎剛剛烤好。

  兩名吐蕃兵神色警覺,下了馬,握緊手上的刀。

  這湖邊只有一處能藏人的地方,就是不遠處的稀樹林,那裡,有一個小小的土坡。

  兩名吐蕃兵交換一下眼色,朝那邊走過去。

  雪地上,腳印雜亂,分不清是人是馬,兩人更是篤定,順著那腳印,加快腳步……突然,一人痛呼一聲,坐倒在地。他的腳上,一個鐵獸夾牢牢咬著,穿透了靴子。

  同伴大驚,正要去幫,突然,一個人影竄出,朝他撲來。那人只來得及擋住第一擊,已經被一刀穿心。

  被獸夾咬住那人見狀,嚇得不算往後爬,用不流利的漢語大聲道:“饒……饒命!別殺我!”

  邵稹冷冷地看著他,將還帶著血的刀刃指著他:“回答我幾個問題。”

  那人忙點頭。

  “你們來了多少人?”

  “兩……兩萬!”

  聽到這個數字,邵稹和土坡後面的寧兒都暗自心驚。

  邵稹面不改色:“首領何人?”

  “祿林贊!”

  “唐軍現在何處?”

  “在東邊的石山上!”

  “多少人?”

  “五六百!”

  邵稹看著他,沒有說話。

  “我不說謊……”那人哀求道,“頭人命我來搜逃走的唐軍,我是奉命……”

  這時,寧兒躲在土堆後面盯著,忽而看到那人隱藏在袍子下的手動了動,忙喊:“當心!”

  一道細影襲來,邵稹忙倒身躲開。那人見失敗,大叫著要逃走,邵稹將刀一擲,那人的脖子被貫穿,立刻倒下。

  “稹郎!”寧兒驚惶地跑出來,面色慘白地扶起邵稹。

  “無事!”邵稹忙道,靈活地站起身來。

  寧兒見他無礙,心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邵稹朝那屍體走去,翻了翻,卻見有一隻小弩,巴掌大,做得不算精妙,也只能出一發,卻力勁十足,被she中,不死也是重傷。

  “居然還有暗器。”邵稹這才感到後怕,說著,忽而想到什麼,看向寧兒。他四處照了照,瞥見旁邊一棵樹上,釘著一根小小的鐵刺。邵稹將那鐵刺拔下來,裝進小弩中,正好合適。

  他笑笑,將小弩遞給寧兒。

  “收好。”他說,“隨身帶著,遇了歹人,便給他一下。”

  寧兒好奇地接過,卻覺得這般兇器,輕易便能傷人,不敢碰。

  邵稹給她示範了一遍用法,道:“也是應急之物,你且帶著便是。”

  寧兒點點頭,收下來。

  “稹郎。”她想起方才那人的話,擔心地說,“他說吐蕃人來了兩萬……”

  邵稹頷首,神色發沉:“我等須快些,他們撐不了多久。”

  二人都知曉事態嚴重,不再耽擱。邵稹將兩具屍體搜颳了一番,發現先死的那人,外面穿的裘衣沒有沾上血漬。他立刻剝下來,自己穿上。兵器也有可用的,邵稹把兩人的刀也取了,一把給寧兒,一把自己留著備用。

  吐蕃人的兩匹馬還在原地,邵稹挑了一匹健壯些的自己騎,黑大郎聽話些,讓給寧兒。

  再把烤魚都收起來做乾糧,二人各自上馬,沿著冰凍的河流,繼續朝西北而去。

  天公還算與人方便,一路上,除了天氣陰沉沉,時而刮寒風,卻並沒有再起風雪。

  寧兒不像邵稹那樣慣於騎馬,又兼長途奔跑。雖然邵稹有意地放慢等她,寧兒還是難以跟上。

  邵稹想了想,索性仍然兩人共騎,兩匹馬輪著跑一段,不耽誤行程。

  寧兒靠著邵稹的懷抱,心情複雜。

  “稹郎,”她愧疚地小聲說,“我可是拖累你了?”

  “一直這樣才好。”邵稹笑笑,聲音帶著熱氣,在她耳邊低低徘徊。

  寧兒的耳根發熱,唇上的笑意卻是深深,緊握住腰上的那隻手。

  可是天漸漸發暗,他們走了整整一日,眼前只有起伏的雪原,絲毫不見人煙。鉛雲將太陽擋在後面,這般天氣,黑夜會很快來臨。

  寧兒覺得有些不妥,邵稹說此間有胡部居住,卻不知在何妨。

  突然,一陣隆隆的聲音傳入耳中。

  二人朝聲音來的方向望去,只見雪塵揚起,一隊人馬從山腰的松樹林中飛馳而來。

  邵稹望著那邊,勒住坐騎,神色凝起。

  寧兒興奮道:“稹郎,是他們麼?”

  “難說。”邵稹低低道,“寧兒,坐到黑大郎身上去。”

  寧兒一驚,忙照著他的話,下了馬,騎上黑大郎。

  沒多久,那些人近了,寧兒才知道邵稹為何這麼說。那些人,高鼻深目,確實是胡人,但手上都拿著明晃晃的刀,盯著邵稹,面色不善。

  “@#¥%&#”為首一人朝邵稹喊話,卻是聽不懂。

  寧兒感到事情不太對,正緊張不已,忽然,一個聲音傳來:“咦!這不是石真麼?”

  ☆、61土堡

  毗利是一個幾萬人的突厥部族,長居淡河之畔。

  邵稹從前跟著石兒羅的族人經商,曾經來過這裡,與族長毗利匍真及一眾族人交好。

  認出他的,是毗利匍真的兒子毗利吉善。他會說些漢語,見到邵稹的裝束,失笑:“石真,許久不見你,怎麼穿了一身唐軍的衣服來!”看到寧兒,兩眼發光,“這是你娶的新婦麼,怎麼都不叫我去喝酒?”

  邵稹苦笑,沒空跟他多解釋,道:“吉善,你父親在麼?我有急事。”

  毗利吉善見他神色不似玩笑,訝然:“怎麼了?”

  邵稹知道吉善可信,將唐軍被圍之事告知。

  毗利吉善聽著,有些難色。

  “安西都護,與我父親關係不錯,我父親也早已歸附。”他說,“可我父親為了河對岸的那片糙場,一直與俟息部不合。昨日來了一個吐蕃使者,他說,吐蕃人占領安西之後,這些糙場都是我父親的。”

  邵稹訝然,與寧兒相覷。

  事情更加複雜,誰也沒有想到,吐蕃竟早已經動手籠絡胡部,看來是立志要將都護府眾人置於死地。

  “你可以去見我父親,不過,我覺得希望不大。”吉善實誠地說。

  邵稹沉吟,道:“無妨,先帶我去一見。”

  天色已經暗下,毗利族人聚居的糙場上,仍見炊煙裊裊,帳篷猶如雪地上的一座座小丘,整齊排列。

  毗利吉善帶著邵稹和寧兒往最大的帳篷走去,路上,不少族人認出了邵稹,過來打招呼,又朝寧兒投來大膽而好奇的目光。

  寧兒有些羞赧,緊緊跟在邵稹身後。

  忽然,一個耳熟的聲音從旁邊傳來:“胡娘子?”

  寧兒訝然,轉頭望去,卻見到了一張久違的臉。

  米菩元滿面驚喜,從人群里擠出來,跑到她面前:“你怎來了此處?!”

  見到他,寧兒亦是驚喜非常:“米郎!”還未多說,面前卻被一個身影擋住。

  米菩元這才將邵稹認出來,神色一僵。

  “你們認得?”毗利吉善瞅出端倪,一臉詫異。

  邵稹沒答話,卻看著米菩元,淡淡道:“你怎在此處。”

  米菩元沒好氣:“這是我外祖家,我怎不可在此處。”

  “外祖家?”寧兒詫異道,“米郎,這是你外祖家?”

  “是啊。”米菩元將目光從邵稹臉上移走,對寧兒笑笑,“我母親是毗利族人,我此番去了疏勒回來,路過此地,就來看看外祖。”

  寧兒頷首,莞爾:“原來如此。”說罷,瞥瞥邵稹,見他臉上仍冷冷的,悄悄扯扯他的袖子。

  邵稹看她一眼,將臉色放得緩和些,對米菩元一點頭:“幸會,我等還有事,再敘。”說罷,拉著寧兒朝大帳走去。

  毗利匍真五十多歲,身形高大肥碩。

  大帳中,樂聲正熱鬧,毗利匍真坐在上首,與人談笑,滿面紅光。

  毗利吉善上前去,耳語一番。毗利目中精光一閃,看向進門來的一男一女。

  他笑笑,將手一揮,樂聲中止,閒雜人等都退了出去。

  “石真。”毗利匍真的漢話亦不錯,聲音洪亮,“我道是怎麼風雪颳得這麼厲害,原來是送來了故人!過來過來,與我喝酒!”

  邵稹亦是一笑,走上前去,一禮:“特勤。”

  毗利一族,是突厥王族的分支,邵稹一向以“特勤”尊稱毗利匍真,他十分受用。

  從人將酒杯斟得滿滿,邵稹也不客氣,接過來,一飲就是三杯。

  “痛快。”毗利匍真笑眯眯,看向寧兒,“這是你的女人?眼光不錯。”

  邵稹亦笑笑,卻正色道:“特勤,石真此番來,乃是有要事與特勤商議。安西大都護被困在東邊的石山要塞上,特勤與大都護府有盟,還請特勤速速救援。”

  毗利匍真聽著,卻是不緊不慢。

  他看著邵稹,道:“石真,我方才聽吉善說,你從了軍?”

  “正是。”

  “他們給你什麼官職?”

  “騎曹。”

  毗利匍真笑笑:“憑你的本事,他們應該給你將軍。”

  邵稹訝然。

  “我也是這樣。”毗利匍真嘆口氣,喝一口酒,“我也如此。安西都護的吩咐,我哪回不是照做,也幫了不少,可我要的只不過是河對岸的糙場,他們幫過我麼?”說罷,他看著邵稹,意味深長,“我知道你是漢人,總想為著自己的國家出力。可我不是,誰給我糙場,我就聽誰的。”

  邵稹聽得這番言語,心中不由一沉:“特勤,你決定投吐蕃而叛唐?”

  毗利匍真撫須:“吐蕃使者就在別帳,你若不信,我可將他叫來。”見邵稹神色微變,他笑笑,“漢人郎,聽我一句忠告,帶著你的女人遠走了去吧,你的本事,在別處也能天天喝酒吃肉。”說罷,揮揮手,以示逐客。

  邵稹見他如此,亦不多言,看著他,一禮:“願特勤莫悔,石真告辭。”

  寧兒聽得分明,看著邵稹朝自己走來,眼底有些發澀:“稹郎……”

  邵稹微微搖頭:“走吧。”說罷,牽起她的手,朝帳外走去。

  “父親,”見他們離開,毗利吉善忍不住道,“石真也算與我等相善,這天寒地凍,不留他過夜麼?”

  “留?怎麼留?”毗利匍真看看他,嘆口氣,“吐蕃使者就在此處,留他下來,兩邊不討好,不如決斷些。”

  毗利吉善聽得此言,只得不再說話。

  邵稹帶著寧兒,正往外走,毗利吉善追上來。

  “我父親想要糙場想瘋了,”他不好意思地說,“幫不了你。”

  邵稹望望毗利匍真的大帳,搖頭:“特勤如此亦在情理,你不必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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