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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罷,收回目光,策馬飛馳而去。

  薛霆盯著他的背影,臉色發青。

  “石真!”他吼道,“你只想著你自己,你想過她麼?!”

  邵稹縱馬疾馳,薛霆的聲音才到耳邊,就已經被風聲吞沒。

  我怎麼未想過她?

  他唇角緊抿,我想她,比想自己多得多了啊……

  ☆、58緝捕

  薛霆在焉耆養傷多日,諸事早已收拾妥當。

  隔日之後,匹婁武徹領著千餘人出發,薛霆和裴行儉亦合作一處同往。

  王霖在焉耆城外置酒相送,別過之後,隊伍浩浩蕩蕩,朝龜茲而去。

  西域地方寬闊,荒涼之處,時常數百里不見人煙水糙。幸好,天氣不算寒冷,天空晴朗,太陽當空,暖洋洋的。

  “最好一直這麼晴,別颳風,也別下雪。”一名步卒笑嘻嘻地說。

  旁人道:“是呀,出門在外,最怕天公變臉。”

  可一語成讖,三日後,地勢變得起伏,天也忽而陰了下來,颳起了寒風。

  “大都護,看著天色,怕是要有風雪。”從人對匹婁武徹稟道。

  匹婁武徹也望了望,頷首道:“讓眾人就地紮營,明日再走。”

  從人應下。

  “何故不前行?”發現隊伍停下來,裴行儉策馬到前方來問。

  “大都護有令,風雪在即,就地宿營。”將官道。

  裴行儉皺眉,去見匹婁武徹。

  “下官以為,此地不可宿營。”裴行儉道,“此間山丘樹木環抱,若有敵軍,以地利突襲,我等危矣。”

  匹婁武徹不以為然,撫須笑笑:“周圍有山丘樹木,正好可阻擋寒風暴雪,若離開此處,人馬凍傷,則更為拖累。副都護放心,風雪凌厲,胡兵亦是懼怕,若不放心,多多設崗哨巡邏便是。”

  裴行儉看他堅持,不便再說,只得告退。

  “這個副都護,也太張揚,接任可要明年呢……”從人不滿道。

  “裴副都護精通兵法,自有他的見解,不可胡說。”匹婁武徹訓道。雖未採納,裴行儉的一番話,也給他提了個醒。安頓下來之後,匹婁武徹命將官增加巡邏人數,將巡防之地擴大,以防不測。

  寒風呼呼吹來,士卒們又要搭帳篷生火,又要巡邏防衛,頓時繁忙不已。

  “這天氣,不會有敵兵來吧……”一人嘟噥道。

  “那可不一定,若來了怎麼說。”

  “來了也不怕啊,我們有副都護和石騎曹呢!”那人吹了吹灶里的火,得意地說。

  “二位軍曹。”這時,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二人看去,卻見是一個穿著厚袍子的年輕人,微笑地站在面前,“二位所說的石騎曹,不知是哪位?”

  隊伍里這般打扮的人,大約是各府的屬官,二人不敢怠慢。

  一人忙道:“石騎曹啊,那邊,看,騎著馬的那位便是。”

  那人望去,凝神看了一會。

  “公台找他有事?我去告知一聲。”一人起身道。

  “不,無事。”那人和藹地笑笑,“某聞名來看,不必打擾他。”說著,話語一轉,道,“這位石騎曹,聽說是胡部里來的,不想卻是個漢人模樣。”

  答話那人剛想張口,袖子卻被扯了扯。

  旁人笑笑,道:“是啊,胡部里跟漢人通婚的也多了,兒郎生得似漢人,也不稀奇。”

  問話的人頷首,又寒暄兩句天氣,轉身走了。

  “怎麼了?”看著那人的背影,答話的人一頭迷霧。

  “也沒什麼,只覺得哪有平白來打聽身世的?小心為上。”

  那士卒瞭然,二人說著話,繼續生火。

  營地中仍然繁忙,孫康走到一個僻靜處,心中卻是明亮。他從袖中取出一小塊布,上面,畫著一個人臉。

  石真?他看著畫像,笑笑,未幾,塞回去,大步向前。

  改名蓄鬚,隱匿他鄉,便以為找不著了麼?豈不聞,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天氣驟變,寧兒穿著厚厚的裘衣,帳中生了火,卻仍然覺得冷。

  “這鬼天氣……”侍婢呵氣搓著手,抱怨道。

  薛霆去了大都護的帳中,許久也不見回來。

  寧兒聽著外面呼嘯的風聲,卻想起來邵稹。方才聽從人們議論說,這般天氣,那些士卒們仍然要去巡邏,邵稹是個騎曹,說不定也會去。

  光是想到那刀子似的寒風,寧兒便不禁心疼,從前父親常言戍邊苦,寧兒一知半解,如今親身來到,方才覺得果真是苦。

  “娘子要去何處?”侍婢看她拿著藥瓶起身,訝然。

  “去看表兄。”寧兒說。

  “可郎君在大都護的帳中。”侍婢道。

  “所以要去。”寧兒堅持道,“郎中說過,要按時用藥,今日在路上,他已是誤了時辰。”說罷,寧兒逕自出帳,侍婢阻撓不得,只好叫來從人,跟著寧兒一道去。

  匹婁武徹為人親和,見這風雪之夜寒苦,便將裴行儉、薛霆以及無事的屬官們聚到大帳之中,用膳閒談。

  “……安西都護府,先帝始置。喬公、郭公二位都護時,全部將士不過數千,可謂創業艱辛。到如今,安西大都護府有將士十餘萬,橫貫東西,老夫卸任,亦心滿意足。”匹婁武徹喝了一點酒,面帶紅光。

  在座眾人被這言語激勵,皆頷首稱道。

  作為既定的接任者,裴行儉收到不少暗自瞥來的目光,他面色平和,並無波瀾。

  這時,邵稹走到裴行儉身旁,問他分多少人巡邏。

  “不必一次分出許多,”裴行儉想了想,道,“大都護已有大隊,我等不過百人,出二十人足矣。”

  邵稹應下,轉身時,忽而瞥見薛霆正朝他看來。邵稹的步子未作停留,悄然出帳。

  到了帳外,一陣寒風夾著雪花飛來,邵稹身上激了一下,繼續前行。

  可沒多久,忽然,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石真?”

  他轉頭,卻見是一個年輕的官吏。

  邵稹瞥見他身後兩個高大的軍士,心中忽而掠過些不好的預感。面上卻平靜,答道:“正是。”

  官吏一笑,擺手,兩名軍士立刻上前,用繩索將他縛起。

  邵稹一驚:“這是何意?”

  旁邊的同僚看到,亦是詫異,忙圍攏過來。

  “這是金山都護府的石騎曹,爾等憑什麼抓人!”有人怒道。

  官吏昂首道:“某乃安西大都護府法曹孫康,奉命緝拿朝廷要犯。”說罷,他抖出一張畫像,“邵稹!你還不認麼?!”

  邵稹看到那畫像,面色一凜,正待辯駁,忽而聽得一聲清喝:“住手!”

  心神俱震,邵稹看去,寧兒穿著厚厚的裘衣,疾步走來。她用力推開一個正在綁繩索的軍士,生氣地瞪向孫康:“你不可誣賴好人!這是裴副都護帳下的石騎曹,曾不畏兇險,救下楊木!你說他是犯人,可有憑證?!”

  此言出來,旁邊的人紛紛附和。

  “就是,憑著一張畫像就來拿人,豈有這般道理!”

  “我看那畫像也不像石騎曹。”

  “那像誰畫不出來,憑著那樣子來捉人,我等半數都是罪犯。”

  孫康本覺得自己理直氣壯,卻未曾想到會遇到這樣的事,一時氣得面色發白:“都退下!爾等這是要抗法麼?!”

  “也不是什麼抗法!”一人大聲道,“石騎曹是我們金山都護府的人,要拿人,可要先問過我們副都護!”

  “就是……”

  邵稹看著眾人,又看看擋在身前的寧兒,神色複雜:“寧兒……”

  “你別怕,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寧兒咬著牙,低低道。

  “吵什麼!”正在此時,一聲怒喝傳來。

  眾人望去,卻見是大帳里的人被驚動,一名將官沖沖地走出來:“大帳之前,安得喧譁!”

  身後,卻是匹婁武徹等人走了出來,神色沉凝:“何事?”

  眾人見驚動了大都護,皆噤聲不語。

  寧兒看到薛霆和裴行儉,心中卻是一松。

  孫康回過神來,上前一禮:“稟大都護,下官緝拿逃犯邵稹,遭眾人阻撓。”

  匹婁武徹聽得此言,目光在人群中一轉,已經分出了眾人圍擁的中心,落在了邵稹的身上。

  “這位,可是裴副都護帳下?”他轉向裴行儉。

  裴行儉也看到了邵稹,知道此事難善了,卻面不改色。

  “稟副都護,石真乃我金山都護府騎曹。”他淡淡道,看向孫康,“法曹是認錯人了吧。”

  “下官不曾認錯。”孫康朗聲道,“下官曾到金山都護府查問,石真原本並非石氏族人,他加入之時,與邵稹逃脫之時相隔半年,石氏族人也無法說清其來路,此為其一;其二,石真武功拔萃,所使刀具,與緝捕文書所述相符;其三,石真如今蓄鬚,是以與畫像上有出入,若去須淨面,畫像上的各處特徵即可驗證。”

  這話出來,眾人皆面面相覷。

  孫康仍振振有詞,對匹婁武徹道:“大都護,朝廷律法在上,嚴令追緝在逃犯人。下官查得這些蹤跡,即刻從焉耆追來,唯恐犯人得了風聲逃脫。請大都護將石真交與下官審問,裴副都護若不放心,亦可派人為監察,若有冤屈,下官即刻放人!”

  風似乎更加冰冷,將氣氛都凝住。

  寧兒睜大眼睛,心急得燒起來。她看向不遠處的薛霆,他神色沉凝,不知想法。

  匹婁武徹目光無波瀾,看看裴行儉,他眉頭微蹙,再看看孫康,心中卻是有些惱火。

  這孫康,挑這般時機發難,還讓他發話,教他實在有些下不來台。孫康說的其實在理,若不答應,放走了逃犯,日後若有人問責,難免囉嗦;可若是答應,裴行儉面上須不好看。孫康平日做事認真,就是時常犯些擰勁,又急著想掙些功勳回長安,不知前後打算。

  他心中長嘆,自己明年就要卸任,一心想著安穩,卻是一波不平一波又起。

  想著,他轉向裴行儉,道:“裴副都護,石真是你帳下,不知副都護意下如何?”

  裴行儉看看邵稹,道:“律法在上,法曹既有所疑,我等自當從命。”

  聽得這話,幾人心裡一沉,可未幾,裴行儉卻道:“不過,法曹之言,並非定論。且我等如今在外,石真乃得力臂膀,又有戰功,當酌情。此人仍留在下官帳下,待到達龜茲,再行定奪。”

  孫康並不願意,道:“若石真逃脫,如何說話?”

  “若石真逃脫,行儉自當問責。”

  孫康還想說話,匹婁武徹擺手,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便依副都護之言。”說罷,轉身往大帳里去。

  孫康臉色僵硬,看了邵稹一眼,悻悻而去。

  眾人見事情至此,各帶著揣測之色,亦紛紛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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