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車廂里沉默了片刻,片刻,寧兒輕輕道:“在想你。”

  邵稹不過想聽聽她的聲音,話語傳入耳中,耳根上城牆厚的皮再度紅透。

  過了會,他把手伸到車幃底下。

  寧兒羞赧地彎彎唇,將手放在上面,未幾,被邵稹緊緊握住。

  街市熙熙攘攘,二人皆不再言語。

  風緩緩吹來,帶著這個季節的味道,暖洋洋的,醺得人醉……

  馬車一路馳回宅子前。邵稹把車停好,寧兒從裡面出來。

  二人相視,邵稹莞爾,正要對她說話,卻忽而聽到門裡傳出一陣笑語聲。

  二人皆是訝然,一路入內,卻見院子裡,小嬌笑得紅光滿面,她面前的石墩上,坐著一人,姿態隨意而優雅,精美的錦袍在陽光下泛著柔光,風吹來,有淡淡的香味。

  聽到響動,那人懷中的猞猁回過頭來,見到寧兒,“喵”一聲跳將下來。

  “玳瑁!”寧兒高興地迎上前去,把它抱在懷裡。

  “回來了?”蕭雲卿唇帶淺笑,悠悠道。

  “你怎麼來了?”邵稹有些意外,說罷,瞥向小嬌。

  小嬌忙紅著臉道:“這位郎君認得我家四郎,又說是郎君故人,婢子便讓他入院中等郎君回來……”她說著,見邵稹的神色不對,聲音漸漸聽不到。

  “為難她做甚。”蕭雲卿不緊不慢地站起來,懶洋洋的笑,“我不能來麼?我在洛陽看不到寧兒小娘子,思念甚篤,就來了。”

  ☆、27夜色

  薛霆蒙皇帝召見,在臨江台上面聖,受賜了一些絹帛。

  走出來的時候,裴榮高興得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薛霆卻沉默不語,眼睛一直望著街上。

  “望什麼?”裴榮發現他心不在焉,順著他的目光瞅了瞅,“有物事落了?”

  薛霆嘆口氣,道:“找一個女子。”

  “什麼?”裴榮聽得這話,來了精神。

  薛家是舊式的士族大家,頗重門風。薛霆家教嚴厲,不像同齡子弟那樣喜歡流聲色之地,亦甚少與人談論女子。裴榮如今聽他說出這話來,頗覺新鮮,笑起來,“原來是我們薛郎開竅了,快說說,是如何的美人,竟能讓你這般惦記?”

  “不是哪個美人,是我表妹。”薛霆嘆口氣,“多年不見,方才在街上遇到一位女子,長得頗像我姑母,故而疑是我表妹。”

  裴榮道:“這有何難,這就去你姑母府上,一問便知,說不定也能見到她。”

  薛霆苦笑:“我姑母不在長安,她幾年前在成都去世了,我表妹被她伯父接到了別地。”

  裴榮愕然:“那你表妹怎會在此地?嫁過來的?”

  寧兒的事關係名節,不好與外人說。

  薛霆搖搖頭,淡淡地一笑:“許是認錯了。”

  話說著,心裡卻仍然放不下。

  從前,姑母對薛霆十分疼愛,表妹寧兒,他也見過幾次。最後一次見她的時候,是在姑母去世的前兩年,他去成都探望,寧兒那時不過十一二歲,一雙眼睛與姑母十分相像。

  薛霆覺得他不會認錯。

  方才那女子,年紀與寧兒相當,雖然他們不曾說上什麼話,但她看著薛霆的時候,薛霆心中有一種很強烈的直覺。

  他想著,心中隱隱期待,卻又疑惑。

  如果那是寧兒,在京城裡必定比別處好找。可她怎麼會來到這裡?她那是似乎在找人,不知找的又是誰?

  “我找你還不容易。”院子裡,蕭雲卿拿著一隻小酒杯,神色悠然,“你在全長安的人面前給曹家的龍舟擂鼓,還怕別人找到你?”

  邵稹知道他本事,不以為忤。

  “來長安做甚?”他問。

  “不是說了麼,我想見寧……”蕭雲卿話說一半,見邵稹冷下臉來,撇撇嘴角,“來長安見些客人。”

  邵稹揚眉,收起寒光。

  “你不是說洛陽有人等著與你拼命麼?”他拿過酒壺,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問,“拼了不曾?”

  蕭雲卿“嘁”一聲,不屑地說:“他倒是想,可最能打的仍然是我的人,他拼什麼。”說著,嘆口氣,喝一口酒,“我羨慕你,逍遙自在,最大的煩惱不過是放著個美人吃不著。”

  邵稹笑笑,不由地朝寧兒那邊瞥去。

  她坐在屋檐下,正餵著玳瑁吃一塊蜜糕。

  似乎察覺到邵稹的注視,她抬眼看來。四目相對,那臉上綻露笑容,雙眸脈脈,唇角彎彎。

  蕭雲卿看看寧兒,又看看邵稹,見他臉上浮著不正常的溫柔之色,愣了一下。

  狐疑片刻,他露出匪夷之色,湊前來:“怎麼?小娘子終於把你收了?”

  邵稹的眼睛無光自閃,瞥他一眼,唇角掩飾不住地翹起:“什麼收不收的。”

  蕭雲卿笑起來,罵道:“好你個邵稹,也不知誰以前還假兮兮地說什麼‘她是何人,我是何人’,我還傻乎乎地信了!”

  邵稹白他一眼,得意地說:“那時是那時。”

  蕭雲卿仍好奇:“現在不擔憂了?”

  邵稹喝一口酒,道:“擔憂。我想去西域,換一身皮回來。”

  “嗯?西域?”

  邵稹頷首,臉上的神色變得認真:“我想和寧兒有個將來,總得掙個清白名聲。聽說安西四鎮在招納西域的漢人,可安家落籍,去試試,若是成事,什麼都好說。”

  蕭雲卿想了想,道:“確是個不錯的主意,不過我勸你早些去。”

  “為何?”

  “西域本是不寧之地,突厥人、吐蕃人時常來爭,各部朝秦暮楚,你想落籍,總要安寧時才好。且長安也並非宜久居之地,我聽說,劍州府已經去劍南剿了匪。”

  邵稹訝然:“劍南?可有消息?”

  蕭雲卿搖頭:“細處我不知,只聽聞有幾個匪首被生擒了。”說著,他神色嚴肅,“他們若供出你,可不是好事。”

  邵稹沉吟,道:“無妨。我在山上言行謹慎,名字、身世都是假的。寧兒那是被捉住,也不曾讓他們知曉真名與身世,之後一路的過所也是贗造,他們就算想查也查不到。”

  蕭雲卿點頭,卻道:“還是要謹慎,聽我一言,無事別讓寧兒出門。”

  邵稹不解:“我比她招人恨多了,怎不是我。”

  蕭雲卿眨眨眼:“她比你好看。”

  邵稹抓起酒杯就朝他擲去。

  夜裡,邵稹仍想著蕭雲卿的話。

  西域,安西……可想著想著,他又想到了寧兒。

  她在做什麼?邵稹心痒痒的,朝窗外望去,夜色如水,星光滿天,他猶豫了一會,按捺不住,走了出去。

  寧兒的屋裡亮著燈,似乎還未歇息。邵稹站立片刻,敲敲門:“寧兒。”

  屋裡傳來寧兒的答應聲。

  “睡了麼?”邵稹問。

  話音才落,只聽門閂響動,寧兒打開門來。

  邵稹看著她,有些不自然地笑笑。

  “還未睡?”他問。

  寧兒偏頭望望天空,道:“還早呀。”

  也是。邵稹覺得自己近來愛說廢話。他深吸口氣,低頭看著她:“寧兒,我睡不著,進去與你說說話好麼?”

  寧兒的臉上泛起紅暈,笑笑:“嗯。”說罷,讓他進屋。

  新租的房子,室內陳設之物十分簡單。邵稹雖然先前來過許多次,可是此時,卻與以往不同,揣著小心,竟有些入人閨房的神秘之感。

  未幾,他忽而見寧兒的榻上,她的行李包袱攤了開來,錢財首飾都擺在上面。

  “你在做什麼?”邵稹訝然問道。

  寧兒有些不好意思,瞅瞅他,道:“在數錢。”

  “數錢?”邵稹不解。

  “嗯。”寧兒走過去,道,“我明日想去買些米麵和佐料,做蜜糕試試。”

  邵稹想起她白日裡說的話,愕然:“你真要做蜜糕來賣?”

  寧兒頷首:“我想了許久,做這個也許最好。”

  邵稹一哂,道:“你以為街上那些婦人為何要去賣蜜糕,都是為了家中生計。每日起早貪黑,把人累死也未必賺得許多錢,你是官宦家的女兒,做不得這些。”

  寧兒皺皺眉,道:“為何做不得?稹郎,你也是官宦家的子弟,一衣一飯卻是雙手掙來。”

  邵稹哭笑不得:“我是男子,你如何與我比得?”

  “男子女子又如何?”寧兒皺皺眉,“稹郎,你的錢不是白來的,我手足俱全,不能什麼都讓你來。”

  可你就算賣上五年蜜糕,也未必能賺到我的錢。邵稹心裡默默道,卻怕打擊她,沒說出口。

  “我怎麼不能養你。”邵稹不以為然,“你都答應嫁給我了,男主外女主內,你待在家裡便是。”

  寧兒的臉“唰”地紅透。

  “那……那不一樣。”她卻不讓步,囁嚅道,“我們……嗯,我們還未成親。”

  邵稹的臉也有些熱,心裡卻是甜甜的。

  “沒成親你也答應了。”他死皮賴臉,“反正我們如今也有了家,就當是提前過日子。”

  寧兒張張口,發現自己辯不過他,卻還是想堅持。

  她咬咬唇,哀求地望著他:“稹郎,我每日在家也是無事,你就讓我試試吧……”

  邵稹:“……”

  他發現自己對寧兒這個模樣,毫無抵禦能力,心像冰塊遇了火,瞬間潰得沒了形。

  “稹郎……”寧兒目光盈盈,眼圈微微發紅。

  邵稹仰頭望著房梁,長嘆一聲。

  “你要試,便去試好了。”他終於道,“可是先說好了,長安不比成都,地大人雜,你不可隨便出門。”

  “不出門怎麼賣?”寧兒嘟噥。

  “到時讓小嬌去賣。”

  寧兒望著邵稹,還想再爭辯爭辯,卻見他一副鐵面無私的樣子,還是把話咽回肚子裡。

  邵稹見她沒再反駁,鬆了口氣,笑笑:“就這麼說定了,天色不早,歇息吧。”

  寧兒點點頭。

  邵稹朝屋外走去,才出門檻,忽而停住:“是了。”

  “嗯?”寧兒手扶著門,抬頭看他。

  邵稹回頭,一臉懊悔:“我忘了正事。”

  寧兒眨眨眼睛,疑惑地問:“什么正事?”

  邵稹注視著她,微笑,低低道:“白日在那馬廄里,還未做完的事。”

  寧兒的心一撞,紅暈漲滿臉龐。她望著邵稹,只見那雙眸深邃而灼熱,注視下,心跳得愈加快。

  二人近在咫尺,邵稹的臉漸漸貼近。寧兒以為他要抱一抱自己,卻聽邵稹道:“你……把眼睛閉上。”

  寧兒不解,聽話地閉上眼睛。

  黑暗中,能聽到自己的心跳,過不久,大概還能聽到他的……唇上忽而貼來一個溫熱的東西,柔軟,陌生,帶著邵稹的氣息。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