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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這些,寧兒有些惆悵。

  玳瑁發現寧兒不再撫摸,懶懶地“喵”一聲,自顧地閉上眼睛。

  薛霆從衙府回到家中,還未走到堂上,忽然聽到父親怒氣沖沖的聲音:“……杜平田舍漢!寧兒若有個長短,我定殺了他!”

  薛霆訝然,快走幾步。

  堂上,只見父親薛敬與母親韋氏都在。

  韋氏將一杯水遞給薛敬,道:“莫急,所謂下落不明,或許是劍南道路難行,在路上斷了消息所致。”

  “即便有下落,那匹夫亦是混人!”薛敬怒道,“當初妹妹去世,我就說要將寧兒接來撫養,那匹夫說他是大伯該交與他,如今倒做出這等禽獸之事!”

  “父親,母親。”薛霆訝然,行了禮,問,“出了何事?”

  “元均,”韋氏嘆口氣,道,“你杜寧表妹,在劍南出事了。”

  “寧兒?”薛霆愣了愣,看向父親。

  薛敬仍面色不豫,將一封信遞給他。

  薛霆接過來看。

  信是一個叫做杜平的人寫來的,薛霆看著這名字眼熟,好一會,才想起來這是他姑父杜閱的兄長,寧兒的伯父。信中說,寧兒月初時出嫁去閬州,行至劍州,隊伍遭遇山賊洗劫,寧兒下落不明。

  薛霆大吃一驚:“失蹤了?”

  薛敬頷首,老淚縱橫,嘆口氣:“怨我,當初若強勢些,將寧兒要過來,何至於此……”

  “君不必如此自責。”韋氏勸道,“親疏有序,那邊畢竟是寧兒的伯父。”

  薛敬冷道:“我問過,杜平將寧兒嫁去的那個閬州褚氏,給了他五十兩黃金做聘禮。給寧兒配的那人已經臥病多年,嫁過去就是等著守寡!他瞞著我不說,無非怕我阻攔,如今出了事才來求助,我那甥女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曉!”

  薛霆斂眉沉吟,道:“父親莫著急,此事重大,兒願往劍南一走。兒的好友王士儀,如今正在劍州府中,求助於他,當有眉目。”

  “你去劍南?”韋氏猶豫,看向薛敬。

  薛敬想了想,點頭:“薛敬想了想,點頭:“劍州刺史李公,與我亦有同朝之誼,待我修書一封,你帶去便是。”

  薛霆應下,告別了父親,即刻去為動身做準備。

  午後,大雨磅礴而下。

  眾人縱使備了油衣,也抵擋不住那傾盆的雨水。幸好路邊有一間土地廟,車馬疾馳,連忙趕去躲避。

  蕭雲卿漂亮的紅色衣袍被淋得濕透,貼在身上,很是落魄。

  邵稹看著,毫不客氣地笑了起來。

  蕭雲卿白他一眼,看向寧兒。

  她的衣裳也濕了一下,可是懷裡的玳瑁卻是好端端的。

  “寧兒小娘子真好。”蕭雲卿夸道。

  邵稹不理他,看著寧兒,微微皺眉:“涼麼?”

  “不涼。”寧兒道,見邵稹的身上也好不到哪裡去,道:“你呢?”

  邵稹笑而搖頭。雨越下越大,似乎還要等上許久,邵稹看看寧兒,想了想,去車上取來他那間舊袍子,遞給寧兒:“披上。”

  寧兒道:“不必了。”

  “披上。”邵稹加重語氣,“你衣裳濕了,一會吹風,最易生病。”

  寧兒只好接過來,把袍子披上。抬眼間,她瞥到蕭雲卿在一旁看著他們,笑得意味深長。寧兒臉一熱。

  “別管他。”邵稹在一旁道,“他連個表妹都沒有,只能成天抱個破貓。”

  “嘁。”蕭雲卿把玳瑁從寧兒手裡抱過來,“那也比你好。”他說罷,湊近邵稹耳邊,輕輕道,“至少能抱。”

  他聲音太小,寧兒聽不清,只見邵稹一腳踹向他,臉卻迅速地紅到了耳朵根。

  大雨足足下了半個時辰,一行人趕到客舍的時候,已經黃昏了。

  邵稹將馬車停穩,回頭道:“寧兒,下車了。”

  寧兒卻沒有動,好一會,他聽到她小聲說:“稹郎……嗯……有乾淨的布麼?”

  邵稹訝然:“怎麼了?”

  寧兒卻不解釋,吞吞吐吐道:“嗯……就是要些乾淨的布……”

  邵稹不明所以:“到底怎麼了?玳瑁真的拉車上了?”話才出口,又覺得不對,玳瑁一直在蕭雲卿那裡。他皺皺眉,伸手去掀車幃。

  寧兒忙道:“你別進來!”

  邵稹一頭霧水。

  “怎麼了?”蕭雲卿走過來。

  “不知。”邵稹疑惑地說,“她不肯出來,說要什麼乾淨的布?”

  蕭雲卿也訝然,片刻,忽然明白了什麼。

  他臉上有些不自在,輕咳一聲,走到車窗處。

  “寧兒。”他低低道,“你……是那個麼?每月一次。”

  好一會,裡面傳來寧兒弱得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嗯。”

  蕭雲卿哭笑不得。

  邵稹懵然看著他:“怎麼了?”

  “以後別說你在jì館做過事。”蕭雲卿鄙視地看著他,“說出去我都替你丟人。”

  寧兒的癸水到了。她上次來是出嫁前,如今,正好過了一夜。

  幸好客舍主人家的婦人也在,蕭雲卿將此事交給她,婦人立刻去買來了嶄新的白布,用沸水煮過,在火上烤乾了,給寧兒送去。

  看著婦人在寧兒房裡進出,邵稹立在門外,很是窘然。

  他不是不知道女子癸水這麼一說。

  從前,他曾聽人言語隱晦地談及。可他從前認得的那些娘子們都比寧兒年紀大,又都是風塵中人。邵稹有些鬱悶,他怎麼知道寧兒這樣的未嫁少女,也有此事呢?

  等婦人從房裡出來,邵稹走上前去問:“娘子,我表妹如何了?”

  婦人打量著他,笑笑:“郎君,莫著急。此事我等婦人每月來一趟,乃稀鬆平常。這位小娘子怕是路上受了些風寒,惹得腹痛了。妾讓她且躺著歇息,待妾去煎些熱湯,服下安寢便無事了。”

  邵稹謝過婦人,朝門裡看看,什麼也看不到。

  他撓撓頭,覺得走開也要牽掛,索性站在廊下。

  蕭雲卿給寧兒置了兩身衣物,拿過來時,看到邵稹倚著柱子,不知在看什麼。

  都這樣了還非說自己是表兄,憋屈。蕭雲卿心裡嘀咕著,走過去,將衣服遞給邵稹。

  “多少錢?”邵稹問。

  “不用你出。”蕭雲卿說,“我送的。”

  “說,多少錢?”邵稹不理他。

  蕭雲卿知他脾性,癟癟嘴,道:“一千二。”見邵稹瞪著他,毫無愧意,“勿拿你那混跡鄉邑的眼光來看我,我就說我送了,我蕭三郎送人的衣服,會差麼?”

  邵稹不與他爭執,從包袱里拿了七百錢給他。

  “還在這望麼,表兄。”他後兩個字拖得長長。

  邵稹不耐煩:“少管。”

  婦人端著煎好的熱湯來到,詫異地發現邵稹還在。

  “煎好了麼?”邵稹問道。

  婦人頷首,正要進門,邵稹卻將她手中的盤子托住。

  “我去吧。”他說。

  婦人訝然看他,笑笑:“郎君,你是男子,月事有穢,不宜入內呢。”

  “無事。”邵稹道,“我是她表兄,出來前曾答應長輩要照顧她。”

  婦人見他堅持,也不阻攔,將熱湯遞給他。

  “妾從未見過郎君這麼好的表兄。”她贊道。

  邵稹笑笑,沒再多言,逕自入內。

  室中靜悄悄的,邵稹才進門,就嗅到某種氣息。

  那是他這些天來已經有所熟悉的,淡淡的味道,似乎藏著隱隱的甜,屬於寧兒的。

  寧兒不舒服,並沒有睡著。聽到門響,她睜開眼睛,就著案頭燈盞光照望去,卻發現進來的是邵稹。

  她吃驚地看著他:“你……”

  “躺著,勿亂動。”邵稹說著,在她榻旁坐下,將熱湯放在案上。

  寧兒看著他,很是羞窘,猶豫了一會,開口道:“我母親曾說,那事……嗯,男子不能來。”

  “嗯?”邵稹看看她,一笑,拍拍腰側,“我這刀,煞氣重得很,什麼妖邪污穢都不怕。”

  寧兒想了想,沒有反駁。

  其實私心裡,她也希望邵稹在這裡,因為剛才看到邵稹的時候,她忽然覺得舒服了許多。

  邵稹問:“還腹痛麼?”

  寧兒點頭。

  邵稹見她臉色仍然有些蒼白,想起婦人的話,端起熱湯來,用湯匙子舀了舀,道:“來,喝些藥。”

  寧兒見他要餵自己,紅了臉。這些動作太親昵,她覺得羞得很。

  “不用你喂,我自己來。”她小聲說。

  ☆、16商州

  “你不是腹痛麼?”邵稹問。

  “無事。”寧兒坐起來,道,“又不是得了絕症。”

  邵稹見她堅持,也不多說。放下碗,替她抱來褥子,墊在她身後。

  湯還熱,邵稹將一隻小案放在榻上,寧兒舀起一勺湯藥,輕輕吹氣。燈光里,她的睫毛長長,在臉頰上投下淡淡而溫柔的影子,微微顫動,邵稹的心就好像被觸到了一樣,

  寧兒低頭喝著湯,忽然覺得邵稹十分安靜,抬眼看他。

  目光倏而相觸,邵稹莞爾,平日看著有些銳利的眉目,此時竟顯得十分溫和。

  寧兒也抿抿唇,繼續低頭喝湯。不知道是湯太熱還是心跳忽而變快,她覺得臉上有些燙。

  “明日要歇息麼?”邵稹問,“你若覺得不適,我等便在此處停兩日。”

  寧兒赧然,忙搖頭:“不必,我每回都是第一日腹痛,第二日就好了。”

  邵稹皺眉:“每回?你每月都要腹痛一日?”

  寧兒點點頭。

  邵稹咋舌。

  他最討厭腹痛,每月疼一次,一年十二次,十年一百二十次,五十年……那跟絕症有什麼區別!

  “餓麼?想吃些麼?我見這店裡食物不錯,有羊肉、雞肉,還有豆子粥。”他有些緊張地問,生怕有點什麼閃失,寧兒就沒了。

  寧兒哂然:“我先前吃了許多,早就飽了。”

  “再吃些吧。”邵稹皺眉道。

  寧兒把湯喝完,苦笑道:“我真的吃不下了……”

  邵稹無法,忽然想到還有衣服,拿過來,遞給寧兒:“這是雲卿給你挑的。”片刻,補充道,“我付的錢。”

  寧兒見到新衣服,眼睛放出光來。

  她拿過來看,只見都是漂亮的絹羅,十分好看,高興得不舍放下。

  “很貴吧……”她不好意思地看向邵稹,她知道,他如今手上並不寬裕。

  貴死了。邵稹心想,但看著寧兒,卻笑笑,“不算貴,你喜歡就好。”

  寧兒望著他,忽而不說話了。

  “怎麼了?”邵稹對著那雙眼睛,只覺有些異樣,心微微動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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