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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緩緩道,「你身上背著成百流民的性命,十足的金貴,就這樣死了才可惜。」
陶屏的面色依舊未見鬆動,洛久瑤輕聲嘆息:「能在此等要塞的交接城邦做這樣一筆生意,自要有靈活周轉的身份, 東家能參與其中,怕不是熙國亦或北契的商人, 是來自北梁罷?」
陶屏的眼尾終於跳了跳。
洛久瑤捕捉到他的神色, 又道:「你確是有個不錯的身份,我父皇心中掛念北梁許久, 如若他知道北梁人輾轉在熙國邊地,為北契與西境搭了一桿交易的秤, 他也會很高興得了一個名正言順宣戰於北梁的理由。」
陶屏仍不示弱, 強裝鎮定道:「殿下說笑了,來此地的異族人皆有通關銅令在手, 小人身微言輕,豈敢做這樣的事。」
洛久瑤道:「東家太過自謙,你的膽子我是見識過的。富貴險中求,你既做這樣的生意,園子裡自然還存著北契與西境來往的證據,求了多年富貴,承擔些代價也無妨罷。」
陶屏的神色終於顯出一瞬惶然,底氣有些不足,嗓音更是虛下幾分:「發號施令的權利在小人手中,殿下以此莫須有的罪名威脅我,就不怕我魚死網破,現在就下令亂箭取了那小侍衛的命麼?」
「好啊,你大可以用自己的命來賭一賭,賭若今日他傷及分毫,你會不會死得更慘些。」
二層守衛的弓箭拉了滿弦,洛久瑤餘光瞥去,目光頓然沉冷,「這樣吧,我今日捉你回去,屆時兩國不平,我再將你送回北梁,做遏制兩國交戰的替罪羊怎麼樣?」
陶屏本已是強弩之末,聞言終於不再掙扎,道:「殿下想從小人這兒得到什麼?」
弓箭撤下,欄杆一側的垂簾輕輕盪了盪,洛久瑤轉頭瞧去,聲音恢復平靜:「我要北契與西境的人在此來往時,抵在你手中的籌碼。」
「還有,若我猜得沒錯,今日不止我一人是自燕京來的客。」
「帶我去見他。」
斗戲台側的線香終於燃盡了。
洛久瑤朝下望,對上沈林抬首望來的目光。
他砍落鐵籠的鏽鎖,走進去,砍斷了束縛住籠中人手腳的鐐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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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在景央園中的流民受盡了磋磨,傷傷死死後餘下不過半數,陶屏命人解開牢獄的禁錮後,二人將一眾人交給了沈溯與崔筠。
可數十人中,洛久瑤沒能瞧見那個被喚作『二十一』的少年的身影。
有人匆匆來報,說是侍從押送其自斗戲台回到牢獄的途中看管不慎,竟叫他溜走了。
景央園尚封鎖,後園在明的出入口又只有一處,少年逃不出方寸,洛久瑤便將尋人一事交由沈溯處置。
能在多方勢力中周轉多年,陶屏自是個識相的,見掙扎無望,便引洛久瑤與沈林走入後園更深處。
景央園背倚一座矮山,後園向內是一方石洞,走得遠些,腳下變作了凹凸不平的石路。
石洞間昏暗,一時看不清腳下深淺,洛久瑤些許踉蹌,沈林便伸出手,在旁扶穩她。
暗沉光線中,手臂有了依託,洛久瑤本懸起的心好似也終於落到了實處。
落手之間,她觸及他護腕上冰涼的扣,指尖順著他的腕朝上勾了勾,悄聲攥緊他微涼的指尖。
出乎洛久瑤意料的是,所行一路上未見機關埋伏,三人順著石路向前,始終安靜無聲。
直到腳下的路變得平坦,前方隱隱有亮光閃爍,陶屏開口:「我自見到殿下時便想,殿下來此,本也不是為了那些微不足道的卑賤之人。」
洛久瑤已收回手,聽著陶屏的話,她的視線半分也沒偏移,始終落在不遠處閃爍晃動的火光上。
她冷聲:「你還是省著些話說,出了這園子,有的是你招供的時間。」
陶屏噤聲,沒忍住一會兒,又開口道:「殿下可曾聽過有關北梁的一個傳言?」
火光漸漸近了,照亮眼前的一方石門,洛久瑤迴轉目光:「北梁近年間似乎沒什麼驚天駭世的消息,你是說百年之前,曾埋骨北地的那個人?」
陶屏點頭,牽動頸側的傷口,有血流淌下來。
他並不在意,繼續請洛久瑤向前,邊道:「不想殿下這樣小的年歲,也曾聽過那則傳言。」
洛久瑤走到石門前:「偶然聽聞罷了。」
北梁沒落後的地界不過方寸,百年之間再無什麼口口相傳的傳言,若能經人記住的,大概也唯有百年前這一樁。
百年前的穆城曾歸於北梁的地界,那時的北梁尚繁茂,還被人稱作梁國。
陶屏口中埋骨在北地的青年,是當任梁王的第三子。
此人身為皇子,更是梁國的將軍,世人皆知其善戰好鬥,自領兵後不斷征於邊地,為彼時的梁國打下不少城池。
可這樣一個人,卻曾道平生唯有一願,是願各國歸一,實現天下大同。
他宣揚此言,卻將口中的願景當做四處挑起戰爭的託詞,其千里之願始於與熙國接壤的北地,戰火最先燒盡的,便是當年他攻下穆城後,城中寧死不臣的百姓。
滄山終年落雪,可鐵騎踏過,山野千里屍首橫遍,儘是鮮血染透的紅。
上一世,洛久瑤對政事少有操勞後總看些閒書,曾在書中翻到當年北地一事的記載,只是因年歲久遠又太過慘烈,書中所言不過寥寥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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