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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愈說愈激烈,幾乎嘶啞著聲音吼出最後一句,卻因太用力而軟了雙腿,靠在山石側劇烈地喘息。
天色昏暗,唯有叢中的宮燈映亮他的面龐,洛久瑤看著他,只覺得那雙眼中的怒意已變作一頭髮了狂的凶獸,幾乎要衝出來將她撕碎。
她曾見過這雙眼柔和時的樣子,在良妃病故的那一年,他也曾牽著她回宮,揮舞著容妃為他雕刻的小木劍哄好她掉個沒完的眼淚。
曾斷裂過的指節開始顫抖,洛久瑤迎上那頭凶獸,卻忽而笑了。
她走近他,信手拔下發上的素銀簪子,一縷纏繞其上的發也隨之垂下來。
她將素簪扔到他懷中,側首,沖他袒露脖頸:「想不到兄長竟如此恨我,當年既是兄長將我帶回宮,救了我一命,我今日便將這條命還給兄長如何?」
「你以為我真的不敢嗎?」
洛久珹伸手掐住她纖細的脖頸,將素簪抵在她頸側,聲音發冷,「你早就該死了。」
洛久瑤咽下一聲痛哼。
她感覺到攥在頸上的那隻手顫抖得厲害,於是她抬眼,看清眼前人通紅的眼眶。
「七殿下!」
隨著劃落頸側的疼一同傳來的,還有由遠至近的一聲阻攔。
素簪落地,頸側有溫熱流下,洛久瑤輕蹭,染了滿手的血。
很疼,她想。
於是她的眼淚也掉了下來。
第36章
直到被唐折衣帶到偏殿, 洛久瑤的神色仍有些恍惚。
唐折衣這幾日的確在宮中陪伴唐寄月,但上元佳節,她該已經出宮, 在府中陪伴雙親才是。
洛久瑤無暇探究她出現在這裡的緣由,只是安靜地坐著,不發一言。
銀簪上的血跡已擦拭乾淨,洛久瑤握在手中許久, 卻仍覺得那支簪冷冰冰的。
「你忍一忍,我已派人去取傷藥了。」
唐折衣用手帕小心擦拭她頸側的血跡,「宮宴還未結束,你們鬧的這一出夠難看的,還好你只是傷了皮肉,內里無礙。」
洛久瑤點頭,鮮血又因傷口的扯動源源湧出。
「別動,傷口又要裂開了。」
唐折衣一把按住她的腦袋,「太后娘娘已經回宮,你還這樣任七皇子這樣欺侮?那簪子都快戳到喉嚨里去了, 你也不知掙扎一下嗎?」
洛久瑤卻道:「說來話長,是我欠他的。」
唐折衣氣不打一處來, 抬手貼上她尚在發燙的臉頰:「你欠他什麼, 要你拿命來還?」
冰涼的手背貼上來,臉上的疼褪下些許, 洛久瑤一時哽住:「我……」
她欠他什麼呢?
她是知道的,洛久珹雖多年養在靜妃身邊, 但對生母容妃的感情深篤, 從未有忘懷。她亦記得,前世容妃因病而逝, 洛久珹也曾對她的死耿耿於懷。
上一世的他因沒見到容妃最後一面對洛淮心存有怨,最終因書有不敬之言被罰至西清園,幽禁致死。
可那時的洛久瑤回宮後遭他多次磋磨,對他避之不及,對一切皆是冷眼旁觀,哪裡聽他說過今日這些話。
當年她的生母許美人死後,是良妃將她接到宮中,後來良妃病逝,她被宮裡的老姑姑帶回曾與許美人居住過的小院,獨自在那裡生活了許久。
之後宮中的確隱隱流傳關於她克親的謠言,她亦聽宮人私下議論,有人曾與淑妃提議,將她送到那個叫若蘆巷的地方自生自滅。
是容妃求了情,將她帶回宮中撫養。
她欠洛久珹的,是這條本該死在九年前的命嗎?是那段無法彌補的,寄人籬下的時光嗎?
「殿下。」
侍從送來傷藥後告退,唐折衣拿過她手中銀簪,將散下的發重新纏回她發間。
她將藥粉灑在洛久瑤的頸側,邊道:「宮宴還未結束,我今日只是入宮看望長姐,不便陪你回正殿,不過看方才的架勢,七殿下該也不會再回到宴上了。」
洛久瑤習慣性地點頭,再次被她按了腦袋。
她只好輕聲應答:「多謝唐姑娘。」
唐折衣為她包好傷口,想了想,還是勸道:「命是很珍貴的東西,殿下,你不該輕易將它交到旁人手中。」
洛久瑤直起身體,頓了頓動作。
「我曾見過許多人瀕死時的眼睛,他們渴求活著的目光遠比烈火還要灼人,卻往往只能接受自己將要化作灰燼的現實。」
唐折衣跟著她起身,重複道,「殿下,命是很珍貴的東西。」
洛久瑤回首,迎上她的目光:「多謝姑娘相勸,我知道了。」
直到宴席結束,洛久珹都沒有再回來。
倒是洛久瑄見洛久瑤離去後有意幫忙遮掩,也悄悄離開了一會兒。
她在殿門側等她,見了她頸側纏起的細布,卻沒有言語什麼,她只是挽著她的手,與她一同回到宴上。
故而旁人都當是六公主身體不適叫了九公主陪同,並未多有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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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回宮,依照慣例,翌日辰時闔宮妃嬪前往覲見,交待完近幾月宮中的事務後,已是巳時過半。
洛久瑤循著記憶前往,等到宮妃盡數離去後,跟著太后身邊的趙姑姑走進壽安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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