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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三娘將滿腔哀痛化作怒火,燒向館娃館。
她逼著吳王要真相。
【柒】
施妃娘娘很傷心,很委屈,很痛苦,犯了病,倒在床上不起來。面對吳王質問,她躺在床上,含淚道:「妾不是故意的,那天我在荷花池丟了只心愛的白玉耳環,恰逢越國使節在旁邊,帶來許多故鄉的消息,我聽得入了神,貼身宮女有些事,走開了,我正好看見雀兒在院子裡捉迷藏,灰頭土臉地跑出來,想著她閒著沒事,便讓她幫忙去找找耳環,沒想到耳環落在水邊,雀兒那忠心的傻丫頭去撈耳環時,踩滑青苔,竟跌落水裡去了,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妾不應該尋耳環的,更不應該讓那么小的孩子去找耳環,妾知罪,面對嬤嬤的怒火難辭其咎,心裡又慌又怕,竟沒敢說出真相,還請陛下降罪,妾……妾這就去找嬤嬤請罪。」病容慘白,身姿楚楚可憐,她強拖著爬下床,剛走三步就捂著心摔倒在地,暈死過去。
把要為乳娘來問問事情真相的吳王給嚇得半死,連連為自己說話孟浪道歉。
施妃娘娘醒來,一個勁地哭,哭得連氣都喘不上。
吳王本就不信愛妃會做壞事,心裡又憐又愛,少不得多加安慰,並拍著胸脯保證會好好安慰莫三娘,讓她不再追查此事。
莫三娘聽完解釋後,沉默了。
吳王勸:「雀兒已逝,終究無法挽回,給我面子,我會好好補償你的,不要再查下去了。」他列出了厚重的封賞單子,金銀財寶,土地房屋,樣樣俱全。
可是,人命是用錢能換來的嗎?
「三娘淡泊名利,無欲無求,親做食,自縫衣,縱使給我金山銀山,亦用不著。」莫三娘冷冷地拒絕了封賞,「我只求一個真相,不讓雀兒死不瞑目。」
高高在上,被一再拒絕,吳王有些慍怒了,拂袖道:「此事是意外,非夷光所願,她是再善良不過的女子,身體又弱,受不得半點刺激。如今她願真心道歉,嬤嬤也不要得理不饒人了!我會讓莫家選聰明伶俐的孩子來給你繼承香火,養老送終。」
一百個聰明伶俐的孩子,也換不回莫雀兒。
面對她付出全部心血的孩子,讓她放過殺死她孫女兒的兇手?
莫三娘的血都冷了,她再問:「我的外孫女,只值一個道歉?你就那麼相信施夷光?相信一個越國送來的女人?」
吳王毫不猶豫道:「我信!」
莫三娘有窒息的感覺,她顫抖地再問:「只要她說,你就信?」
夫差莫名有些焦躁,他握住乳娘氣得發抖的手,不知在說服她還是說服自己:「雀兒已經死了,逝者已去,不要再傷害活著的人,何況她是那麼的善良,那麼的喜歡夷光,她不會忍心讓你難過,也會原諒夷光的無心之過的,請乳娘不要再追查這件事了。」
莫三娘再次嚴厲地問:「是不是只要施妃說的話,你都信?」
夫差點了點頭:「是的,只要她說,我都信。」
莫三娘喃喃問:「為什麼……」
夫差答:「她是我女人。」
是他愛得刻骨,願意付出全部心血的女人。
施夷光是那麼的美麗,那麼的柔弱,當他看見她第一眼時,仿佛見到了年少時夢中的女神,這是他原以為永遠觸不到的幻影,卻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可是,如何讓女神愛上凡人?
他雖是吳王,擁有高貴的血統,一片肥沃富饒的土地,可是他比夷光大了十七八歲,沒有橫溢的才華,沒有英俊的面容,沒有健壯的身軀,甚至不再青春年少,又胖又丑又老的他只能憑藉身份讓夷光乖乖地留在身邊,討好自己,卻無法讓夷光真心真意地愛上他。
夫差想要的太多……
他除了去寵愛她,用金錢、用誠意打動她的芳心外,還能做什麼?
滴水穿石,海枯石爛。
人的心,也會變的吧?
莫三娘的眼淚,一滴一滴地淌下來,沒有哭聲,她問:「你是夫差,還是吳王?」
夫差愧疚地低下頭,不去看乳娘:「我是吳王。」
他不再是那個嗷嗷學語的奶娃娃,而是吳國的君主,君王所下的每一個命令,都是聖旨,容不得任何違抗。
莫三娘懂了,她艱難地答:「我不再追查雀兒之死。」
夫差再次確認:「我要你承諾,不因此事責難或傷害夷光。」
莫三娘點頭:「我承諾,我絕不因雀兒之事責難傷害夷光。」
夫差道:「莫家信義傳家……」
莫三娘斬釘截鐵:「三娘言出必行。」
「好!」夫差依舊命人送來大批的金帛珠寶與莫三娘,做愧疚的補償。
莫三娘將東西全部退了回去。
臨行前,夫差回頭,輕輕地說了句:「乳娘,對不起……」
莫三娘別過頭去,不再看他。
【捌】
夫差對施夷光寵愛更盛,窮奢極侈。
伍子胥怒不可歇,竟當眾抱怨:「施妃之禍如夏姬。」
夫差得知,大怒。那夏姬是鄭國出了名的女人,美艷放蕩,死在她肚皮上的男人無數,號稱「殺三夫一君一子,亡一國兩卿」,怎能與他冰清玉潔的夷光相提並論?器重的臣子竟如此詆毀宮中嬪妃,干涉他的私事,氣得夫差胸悶,若不是被勸忠言逆耳,他幾乎要當場發作,只好回宮砸了幾個酒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