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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他們不同,」玉攸容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哀家與你,是主子與下屬,亦是朋友,是知己。
哀家與你本應以名或字互稱,但哀家代表著皇室,若是讓旁人聽見,恐怕會牽連到你。」
梅盛雪垂眸,「太皇太夫,我有一事相求。」
「何事?」
「主子能否為我取個字?」
玉攸容抬眸看他。
梅盛雪抬眸與他對視。
女子弱冠而有字,男子出嫁才有字。極少有男子提前取字,不是不能,而是慣例如此。
他讓太皇太夫為自己取字,一是在投桃報李,太皇太夫身份過高,自己不能直呼他字,便讓太皇太夫來喚自己的字便是;二是在明志,他不願嫁人,只願終生侍奉在太皇太夫身前。
「你啊。」玉攸容縱容地笑了,「梅香勝雪,凌寒獨開,便叫雪寒吧。」
「是。」梅盛雪低眸,暗自在心中將這兩字念了一遍又一遍。
「皇祖父皇祖父!」鄔暇的聲音近在咫尺,眼看就要闖進來,玉攸容握住梅盛雪的手腕講他託了起來。
梅盛雪猝不及防之下,踉蹌了一下,直直地撞入玉攸容的懷中,牙齒在他的脖子上,將如玉的脖子磕出了個印子。
玉攸容只來得及托住梅盛雪的腰,避免他摔著,便向帘子問道,「哀家的雪人堆好了嗎?」
簾外的腳步聲突地停了,鄔暇低低的聲音在簾外響起,「沒有,我想先讓皇祖父看看大的我,我馬上就去堆!」
腳步聲跑遠。
玉攸容收回目光,低頭看向撞在自己懷中,僵直不動的梅盛雪,「雪寒?」
梅盛雪後退一步,從雍容奢靡的檀木香中脫離出來,垂眸從懷中掏出一個熟悉的玉瓶,慌張得連「太皇太夫」都忘了叫,「要上藥嗎?」
玉攸容摸上脖子,如玉的手指在那個紅色的印記上不斷流連。
梅盛雪瞄了一眼,立刻臉色羞紅的挪開眼,等了一會兒,便忍不住再瞄一眼,又立刻挪開……
「沒有出血,便不浪費這上好的傷藥了。」玉攸容收回手抬眸。
梅盛雪立刻低下頭,安靜地裝自己是一顆梅樹。
玉攸容失笑,修長的手指自微亂的衣領處划過,將它們恢復工整,順帶遮去那個不雅的印記,「剛剛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在想太皇太夫給我取的字。」梅盛雪抬起頭,目光自他被藏起來的脖頸划過,看入太皇太夫眼中,「很好聽,我很喜歡。」
坦蕩得如同一眼便能看透的冰,赤誠得如同被封印在冰中仍在熊熊燃燒那團火。
「太過真誠不是一件好事。」玉攸容轉身撩起帘子,見鄔暇在院中哼哧哼哧地雕著大雪人的衣服,似乎被剛剛的丟臉刺激到了,這次堆的雪人特別精細,比她自己精細多了,估計她有得堆了。
「我只對太皇太夫如此。」
玉攸容彎起唇,看著院中鄔暇被雪落滿沾濕的衣服,招人過來,「去給陛下換個斗篷。」
「是。」
「我也給太皇太夫堆了個雪人兒。」
玉攸容看向梅盛雪。
梅盛雪走到內室,撐起那扇被關著的窗,枝到窗邊的梅花枝上端端正正地坐著一個冰雪做的小人兒。
小人兒披著的斗篷上雕著竹子花紋,裙角更是隱約可見紫藤花紋,這是他初見梅盛雪時穿的那身,雕得比送給鄔暇那個精細多了。
「小心暇兒找你鬧。」玉攸容仔細地打量著它,卻並未伸手將它取下。冰雪做的小人兒一進入到這暖烘烘的房中怕是立刻就要化了,就這樣欣賞就很好。
「陛下會理解的,畢竟陛下自己要給獻太皇太夫的,也比給自己的好。」梅盛雪走到他身前,替他將雪人兒取下,放入屋中,「太皇太夫不用顧惜,可以隨意把玩。化了我便為您堆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好。」玉攸容從他手中接過雪人兒,「不過哀家的美玉可不是用來為哀家堆雪人兒供哀家取樂的。雪寒的手,是提筆握字的手,是治病救人的手,哀家可捨不得凍壞了。」
他不是掃興的人,也不會說掃興的話,只會用另一種方式達成自己的目的。
梅盛雪被太皇太夫誇得有些不自在,卻也真熄了天天為他堆雪人兒的想法,只在心裡琢磨著他還能為太皇太夫做些什麼。
「皇祖父!我堆好了你的!」鄔暇掀開帘子沖了進來,一眼便看到了玉攸容手中那精緻的雪人兒。
只是那雪人兒在這房中待了一會兒,已經開始融化,仿佛是冒出的細細密密的汗珠。
「皇祖父,我可以把『皇祖父』和我自己放在一起嗎?」鄔暇焦急地看著玉攸容,卻也按捺住性子,沒有直接要。
她知道這是梅哥哥送給皇祖父的,屬於皇祖父的東西。無論是好生保管還是讓它化在手中,都看皇祖父的心情。就是太可惜了!這多好看啊!和「她」放一起肯定更好看!
玉攸容看著她披著厚厚的斗篷,在這暖烘烘的屋子中,急得汗水都出來了,簡直是同款雪人兒,他將手中的雪人兒遞給她,「好。」
「謝謝皇祖父!」鄔暇捧著雪人兒飛快地跑到梅樹下,將它和「自己」放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