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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跪下時聲音都是抖的,「我願意。」
他願意,哪怕是用命去拼。
「好孩子,」玉攸容摸了摸畫屏的頭,眼含擔憂,「要平安歸來啊。」
「我會回到太皇太夫身邊的。」畫屏抬頭,柔媚的面容上是一雙堅定發光的眼。
……
眾人等玉攸容的罪己詔等了整整三天,甚至一度懷疑太皇太夫是不是耍賴不發了。畢竟身為男子,耍賴是他們的特權。
直到她們送治疫隊伍出發之時,終於等來了姍姍來遲的罪己詔——
「先帝不修功德,以至天譴。病重之時,有洪災、瘟疫降世,雖已離世,但罪孽未消……」
群臣傻眼了。
太皇太夫咱不興這樣的啊!讓你寫罪己詔,不是讓你寫罪先帝詔啊!
第67章 女尊篇:做我的小金絲雀(三十一)
膽大包天!
官員們被氣得鬍子不停發抖。
她們是很想把太皇太夫的「罪先帝詔」打回去的, 但——
他們餘光掃了一下四周,列隊的士卒將領、運送物資的勞役、送行的百姓都在,都聽到了。
如今太皇太夫臨朝, 他的話就是聖旨。
駁回聖旨, 是在打整個朝堂的臉。
所以儘管她們心裡氣得發抖, 但還是保持了沉默。
甚至有部分人很快轉變了想法——「罪先帝詔」也是罪詔, 太皇太夫身為先帝的君父, 兒子無道,君父代替兒子發罪己詔也不是說不過去。誰讓先帝死得早呢?誰讓先帝死的時候名聲就不太好呢?誰讓先帝病重的時候太皇太夫說她罪孽深重去祈福一夜, 第二天先帝果然就好轉了呢?後面先帝又死了, 說不定就是因為她薄待太皇太夫,將她軟禁在羅浮寺中。
玉婉容、葉月松、畫屏等人就在這種沉默到凝固的氛圍中出發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到徹底離開群臣的視線, 葉月松才忍不住大笑出聲。
她做夢都沒想到太皇太夫會來這一招,妙啊!妙啊!
「鎮北侯,儀表。」畫屏低聲提醒到。他端坐於馬背上,背脊挺直, 艷麗的面容嚴肅鄭重, 似被霜凍上的嬌艷牡丹, 哪怕此刻提醒葉月松都是目不斜視的。
「玉監察使,放鬆。」葉月松笑著看向畫屏, 「春光如此好, 何必這麼嚴肅呢?」
玉攸容在將畫屏封為監察使之時,賜他玉姓, 為玉畫屏。
畫屏驅馬遠她幾步, 往玉婉容的方向靠了靠, 冷著臉說,「春光是好, 但南方被瘟疫感染的人們不好,心憂天下的太皇太夫也不好。」
但他知道太皇太夫和玉家矛盾漸顯,而葉月松才是太皇太夫的心腹孤臣,所以並未靠到玉婉容身邊,只是展露了個態度。
「是我失態。」葉月松嘆了口氣,神色悵惘,「只是想在到地獄之前,讓大家放鬆一點。」洪災過後,瘟疫蔓延,只有親眼見過的人才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那是……人間地獄。
「加快速度,日夜兼程!」
「是!」
……
南方疫病的隻言片語傳到龍屯縣時,因為真假難辨,並未激起多大的水花,忙於看診治病的梅盛雪甚至沒有聽聞。
龍屯縣是屯兵之地,這裡的人體內的傷痛隱疾數不勝數。
待到從京城來的「罪先帝詔」和「招人告示」貼在城牆時,梅盛雪寫藥方的手一頓,細長的筆桿從中斷開,在他的手上劃出一條細細長長的口子。
他看了一眼外面敲鑼打鼓傳遞消息的衙役,隨意裹過傷口後,便低頭重新取過紙筆,為身前的病人寫下藥方。
「下一個。」
「是我是我,輪到我了!」
待到今日診畢,梅盛雪收拾了攤子,連飯都沒吃,便向城門張貼告示處走去。
黑刀無聲地跟在了他的身後。
夕陽已經西斜,本該下工歸家的百姓們卻都聚集在城門口,看著上面張貼的告示議論紛紛。告示旁便是醫者報名的攤位,在這裡報名願意同欽差一同前往南方治疫的人,便可等在一旁,由官府一同安排住所,等欽差到了,就可以一起跟著上路。
已經有不少人在一旁站著了。
雖然是要命的事,但還是有不少人報名。
「免三年勞役,還給五十兩銀子,這天大的好事,打著燈籠都找不著。」
「是啊,我也老了,我家那女子才15,再等三年,她長壯實了,就不怕勞役了。」
……
來的大多都是年紀比較大的。
她們活著只是一條命,死了卻是五十兩銀子。
她們身為醫者,比誰都明白瘟疫的可怕,這一去就沒想過回來。
雖說如此,她們心中還是害怕的,只能通過閒聊來從同行的人口中得到幾句安慰。
那可是瘟疫啊。
人群外,黑刀不動聲色地握住梅盛雪的胳膊,止住了他前行的步伐,低聲說道,「這可是瘟疫。」
「我知道。」梅盛雪抬眸看她,如萬古冰山般佇立在其中的是他堅定的意念。
黑刀下意識地鬆開手,猶想再勸,「治瘟疫不是你的事,去嶺南行醫三年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