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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阮清攸只是淡淡行著自己欲行之事,說:「我在此處必不妨礙,你們且忙著就是。」

  雲淡風輕的口氣,好像季欽不是重傷,而是風寒一般。

  床內還整齊堆放著幾床棉被,但阮清攸沒有再拉過來,只是蜷縮起來身子,像個未足月的嬰孩一樣,臥到了季欽腳邊,跟他蓋上了同一床被子。

  冬日共眠時,季欽的手腳比湯婆子還更管用,總牽過自己的手與腳,說句「怎這樣涼?過來我給你捂捂」。

  現在他的身子因為過度失血,竟比自己的體溫還更低了。

  阮清攸在被子裡輕輕拉住了季欽的手,用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對著他掌心說:「怎這樣涼?過來我給你捂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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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合作

  季欽身上傷口許多,便是這麼些人一起上陣去處理,仍然是花費了好些時辰。

  屋內人頭攢動,不時有交談聲,呼應聲,阮清攸一向眠淺,大約是這夜當真累極,竟就靜靜臥在床角,呼吸綿長,未再出聲。

  好像床上就不曾有第二人一樣,各位太醫圍著季欽,比劃他的臟腑,討論他的傷情。

  身上三道殘箭,位置巧也不巧,商量了得有半個時辰,各位太醫才總算是決定好了從哪個方位上拔箭。

  第一支,斜斜插入,拔出時血線淋漓到了空中,甚至有幾滴落在了阮清攸的後脖頸處。

  春夜猶寒,落下便是冰涼。

  阮清攸眼皮抖了抖。

  第二支,直直插入,拔出時鋒利箭尖帶出好大一片血肉,身體上殘留好大一個血洞,太醫們齊齊出聲,有人「啵」一聲開了金瘡藥,不管不顧地將整瓶灑到了傷口上,另有人扯了乾淨的布巾,緊緊壓到了傷口之上,半天不敢動上一動。

  周媽媽在一旁,哭著求「阿彌陀佛」 「觀世音菩薩保佑」。

  阮清攸緊了緊季欽的手,似乎又比方才更冷了些。

  第三支,也是最最靠近心肺的一支。

  第二支的傷口已經止了血,包紮完畢,幾位太醫又彼此細細商量一番,才決定避開心肺處,從另一側取箭。

  阮清攸閉著眼睛聽著,血線噴薄灑到了架子床頂帳,發出一聲細微的悶響。

  霎時間血流如注,止血的法子齊齊上了,但阮清攸牽著季欽的手,仍從手心裡接到了一小汩血。

  他全身打了個冷戰,默默攥緊了方才從荷包裡面掏出來的一小塊碎金。

  外傷處理完,天都要亮了,藥童煎好了濃濃一碗藥,取了軟管,與季欽灌了進去。

  阮清攸始終緊緊攥著季欽的手,他感受到季欽在軟管伸入喉頭時的乾嘔,感覺到他的身體搏動,仍舊是沒有睜眼,也沒有出聲。

  又一通折騰完,日頭已越過了山頭,灑了半邊天的紅黃光暈。

  太醫們雖不知指揮使之後如何,但起碼是今日能做的都已做到,正待坐下來歇一口氣,就見前面已是熟睡的那位公子緩緩坐起了身。

  阮清攸還拉著季欽的手,但他在床上規整地坐好,同各位太醫道:「各位太醫辛苦整夜,季府上下不勝感激。只是蔽處地方太小,還得委屈諸位太醫各自回府安歇,若外子此刻清醒,也自會遣人恭送各位。」

  一句「外子」,驚得滿室都愣了半刻。

  阮清攸看著旁人如此,想到自己打季欽的「細軟」裡頭發現《合婚書》的時候,怕也是彼時驚詫與君同。

  他入京的日子,日日與季欽的同袍相對,聽多了他們關於季欽的讚美,什麼「少將軍當真是驍勇善戰」 「一人一馬深入敵人腹地十里有餘」 「指揮使是天下最最有血性的男兒」 「貪官污吏從他手上半分逃不出去」……

  但在阮清攸看來,什麼少將軍,什麼指揮使,季欽明明就是天底下首屈一指的膽小鬼。

  若不然,他說什麼「先託付中饋」?為什麼有了婚書卻不敢奉上呢?

  就在眾人的驚詫之中,阮清攸不等太醫拒絕,便揚聲囑咐:「周管事,備車,送客。」

  「陛下要咱們好生照料指揮使……」有人半晌才回過味來。

  阮清攸笑笑, 「季府府醫雖比不得諸位,卻也不乏好手,全院上下俱是金吾衛,若有事,自會前去延請諸位。

  周管事,送客。」

  外門吱呀一聲開了又閉,阮清攸叫自己人都近前來。

  「追霧,你派一隊人馬盯著太醫回府,另留一隊盯住山腰,任何可疑之人上山立時緝拿。」

  「緝風,你親自帶人去接張伯入府。」

  「露種,去叫所有府醫侯到碧紗櫥里,聽候差遣。」

  「雲栽,去府務那裡,著他們將地龍燒的更暖些。」

  「青杏,你帶外頭小廝去多抬幾個炭盆子來。」

  「春桃,去灌幾個湯婆子,水要熱些。」

  不多時,炭盆子焚起來了,湯婆子也塞進了被子裡,地龍燒得越發地旺,熱得阮清攸都除去了外衫,只著了單衣。

  但是手中季欽的手,卻沒有一點起色,甚至,還更涼了些。

  不誇張地說,季欽的手每涼一分,阮清攸的心便也隨著涼上一分。

  「你是早就知道會有變故嗎?」

  「你雖說不用我管帳,只需我花錢,但東西到我手上我豈能不看?」

  「你是什麼時候將名下所有田產,鋪子,宅子劃到我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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