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我從來沒有討厭過你,季欽。如果真的說討厭,那我討厭的從來都是我自己。」

  甚至不需要聽後面的話是什麼,季欽聽完這一句,心就已經軟了,疼了,他的手緊緊抓住身下的錦緞被單,想要跟阮清攸說「夠了,不要說了」。

  但是又想到這件事,阮清攸肯定是吃了虧,吃了苦的,既如此,這件事就絕不能像阮清攸自己對待的那樣輕易翻過篇去。

  便如游旌,便如阮碭,便如徐金翠……所有欺負了阮清攸的人,大約可以逃得過阮清幽的追懲,但絕不可能逃得過他季欽的尋仇。

  所以,縱使萬般不忍,季欽咬緊了牙關,還是靜靜地等待著阮清攸繼續往下說。

  「我之前流落,在過很多族親那裡討過生活,這一點你應該也知道。」

  季欽回身躺著,輕輕點了點頭。

  見他有回應,阮清攸繼續往下說:「我的身子……」

  他很努力地想著措辭,卻到底不知道該怎樣大方的,得體的將自己的殘缺說出來,想來想去也只說了句, 「我的身子不大好,這一點你應該也知道」。

  躺在裡面的季欽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想到阮清攸在那個陰冷的皇陵草棚里住了那麼久,守靈結束之後又流落在京城各處,住過偏房,住過柴房,住過野地,被搓磨地落了一身病。

  甚至……季欽想到那個無比真實的夢,甚至還早早地,油盡燈枯。

  季欽再度嘆了一口氣說, 「嗯,我知道。」

  他說了這樣一句,阮清攸反倒覺得釋然了很多:果真,游旌是沒有管住嘴,將無意間窺得的,自己的秘密泄露給了季欽。

  那既然季欽已經知道自己那地方的情況,一切反而都好說了起來,畢竟再難堪,還能比這更加難堪嗎?

  「既然這樣,那我就直說了,」阮清攸說。

  這個事情已經是發生在很久很久以前了,但是一切都那樣真實,新鮮,就好像發生在昨天甚至發生在上一刻,阮清攸每每想到那一個暴雨的深夜,仍忍不住全身發抖。

  當時他去到的那戶人家也算望族,是阮氏的姻親。

  細論起來的話,那一段時間應該是他流落之後過得非常不錯的一段日子,沒有被人為難,譏諷,衣可蔽體,食可果腹,頭頂有檐,那時候雖被府上當作少爺看待,但阮清攸會主動幫忙做一些活計——為了儘量讓自己顯得不是那樣的厚顏無恥,打秋風,吃白食。

  就是在日常幫工的時候,他認識了府上的呂管事,呂管事對他很是照料,說他是主母的親戚,一定會仔細接待,也真正用行動去踐行了自己所說的話。

  平日裡無事,阮清悠就跟著呂管事後面,或者是收拾一些花草,或者是幫忙整理一下書畫,或者是畫些花樣與府上的女眷,再由人送到後院去。

  後來到了雨季,那年碰上連日的大雨,阮清攸所住的那個偏房開始漏雨。他本未聲張,但呂管事不知從何處聽說了,竟在一個雨夜闖入了他的臥房。

  那夜裡呂管事喝了酒,正撞見了阮清攸穿著寢衣,睡眼惺忪地從床上起來的模樣,禁不住凶性大發,將阮清攸按在了床榻之間。

  「然後呢?」季欽問道。

  這句,他自己問出來都覺得自己冷酷,但是,他卻只能問得出來這句。

  接下來的事情,阮清攸不知道該怎麼講,他無法說服自己接受:季欽中藥之後對自己做的事情,同呂管事對自己做的事情,是一模一樣的。

  他知道自己乾嘔是對於身體接觸上的排斥,這本與季欽無關,只是因為自己那段難堪的過往,因為那次被侵犯的事實。

  但季欽與旁人總歸是不一樣的,所以這件事情,哪怕是同樣的事情,季欽做出來,同旁人肯定也是不一樣的。

  所以阮清攸沒有完全說實話:「那夜他扯爛了我的衣服,還打了我,旁的沒有了,可我被嚇壞了,從那之後就變這樣了。」

  話不全是真的,但阮清攸神情里的落寞和擔憂卻都是真的, 「季欽,可能我以後都很難跨越過這道坎兒。季欽,對不起。」

  季欽的憤怒在阮清攸的致歉中,在阮清幽一瞬更比一瞬落寞的臉色里,升到了巔峰。

  「告訴我是哪家,是何人。」

  「季欽,你為我做的已經太多了。更何況那人並沒有對我施以多麼嚴重的傷害,」阮清攸搖搖頭,不肯說。

  季欽現在的權勢太盛了,讓他總忍不住想到當時的阮家,萬物盛極則衰,明月盈極則缺,這般的繁花錦簇未必是好事。

  故而,他不希望季欽在這個位置上哪怕踏錯一步,自然更加不希望季欽因為自己而做出什麼讓別人議論,讓成宣帝降罪之事。

  「告訴我是哪一家,是何人。」

  季欽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來了這幾句話,聲音是異樣的低沉,宣告著他的耐心即將告罄,哪怕是在面對阮清攸。

  阮清攸淚眼汪汪地看著他,還試圖用這樣的方式,惹得季欽心疼,惹得季欽停止逼問。

  但他不知道自己就是季欽的原則,就是季欽的底線,所以這一遭無論如何都是逃不過,躲不過的。

  「不說是吧?」季欽從床上站了起來,身子還頗晃了幾下, 「不說我便查不到了?你別忘了我金吾衛是做什麼的。」

  阮清攸驚呼一聲,看著季欽連鞋都沒穿,沒走幾步就直直地往圓桌上撞去。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