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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清攸思慮良久也沒個結果,只能是抬起手來,輕輕撫平季欽在睡熟中還緊緊皺著的眉頭。

  「在憂慮些什麼呢?」

  花團錦簇、烈火烹油、天子青眼、宿仇得報……季欽,如今的你,還有什麼好愁的呢?

  黑夜白晝交替,白燭漸燃漸短,阮清攸還是在晨光灑下之前睡了過去——他如今的身子,實在是熬不住。

  醒來時,床鋪一片平整,季欽不知道何時已經走了。

  阮清攸直起身子,發覺被人披上了一件黑狐皮大氅。

  毛皮觸手順滑,有微涼的手感,阮清攸心想:這是季欽留下的第二件大氅了。

  *

  不幾日,又到了張遼上門的日子。

  阮清攸在菡萏院門口候著,身上攏著件披風,一邊握拳咳嗽、一邊將人迎進了院子。

  張遼聽見阮清攸這般咳嗽臉色便沉了下來,他清楚阮清攸的身子,積年日久的寒氣入肺、自然是沒那麼簡單就好利索的,但明明前些日子已經好了許多,怎麼今日又成了這副模樣。

  「這幾日天晴,還不似前幾日冷,如何又著了寒氣?」張遼收起迎枕,沉聲問道。

  這幾日阮清攸咳得厲害,緝風、追霧並著周媽媽也問過了幾次,他早想好了自己的一套說辭:「甫換進有地龍的屋子不適應,夜裡貪涼,踢了被子。」

  但這話糊弄得了旁人,卻糊弄不了幾乎是看著他長大的張院正。

  張遼臉一沉,提起藥箱便待走——他這幾年養成的怪脾氣,嘴裡不說實話的不醫。

  阮清攸無法,只能上前拉住張遼,說了實話:「前些日子不慎合衣睡著了,受了寒。」

  張遼沒說話,盯著阮清攸,臉上分明是在說:你最好給我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阮清攸無法,又補了一句:「本是想著照顧人,沒成想熬不住。」

  張遼正待再叮囑兩句,卻見阮清攸臉上全是討好、告饒的意思,弄得他實在也張不開口,只能提筆修改了藥方,「自己的身子,自己要上心些。若不趁著年輕養好了?難不成要一輩子與湯藥為伴?」

  張遼對阮清攸是有些長輩看護小輩的心思的,畢竟是自己瞧著長大的孩子,那麼懂事知禮、風都未曾吹到過眼前的人,驟遭劇變被磋磨至此,他心疼。

  第一次打泰寧侯府看診回去後,他愁得一夜的都沒有合眼。

  如今好容易養好了些,病情又反覆,他心裡有氣也正常。

  阮清攸家破人亡後好容易遇著個故人,自然是能夠體會張遼的心情,當即點頭如搗蒜,張伯長張伯短地將這事兒應下了。

  但他不知道的事,他這邊還未將張遼送走,那邊緝風已經尋到了季欽——季欽囑咐他,記下每次問診的情況,如實匯報。

  「阮公子說他晚上守人,結果不小心著涼,才咳得這樣嚴重,」緝風的臉色有點一言難盡。

  很明顯,他跟追霧以為的「照顧」,大概與阮公子以為的「照顧」不太一樣。

  他們行伍之人,哪有什麼真正的照顧呢?能保證醉酒的兄弟有個床歇著、甚至有沒有被子都無所謂,能保證兄弟第二日能照常起身,那就算是照顧到位了。

  哪能料到,人家仔細人的照顧竟然是「不錯眼守著到天明」呢?

  若早知道,天王老子來了,他倆也不敢讓這病弱公子照顧啊!

  季欽執筆正回著封密信,聞言頓了筆。

  他這些日子忙得暈頭轉向,沒得半點時間回侯府,緝風他們也未曾來匯報過,於是,他只知道阮清攸守著自己在床邊睡著了,卻不知道又因此著了風寒。

  下意識的,他想質問緝風,誰讓你倆將我託付給阮清攸的?

  但是,回想自己那日晨起時的心情,他又開不了口了。

  當時看見阮清攸睡在自己手邊的時候,有多開心呢?真不好描述,但是確然已有好久好久沒有這麼開心了。

  季欽心虛了,只能擺擺手:「知道了,這事兒怪我。」

  這話說得緝風好生過意不去,行禮道:「怪我和追霧。」

  「爭這些無益,」季欽道,「好生看著他吃藥,若他怕苦,就尋些適口的蜜餞。」

  第14章 蜜餞

  緝風向來是季欽說什麼就聽什麼的,但是似乎阮公子並不愛蜜餞果子這些物事,不管藥湯子多酸多苦,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喝下去。

  周媽媽曾在閒聊中提到過說,想來公子在事情上曾吃過大苦,自然是不會再怕這些口頭上的苦。

  是以,雖然阮清攸屋裡常備有府上準備的蜜餞,卻不見他吃過幾回。

  這樣的小事,並無什麼好匯報的,也只是此刻湊巧提到,緝風才告訴了季欽。

  季欽聽罷,臉上沒什麼表情,只說:「知道了。」

  這「知道了」是個什麼意思?是買還是不買?

  緝風沒問,但是穩妥起見,他回府的路上還是拐道去了坊市間,撿著各樣的蜜餞都買了些。

  事實也確實如緝風匯報那樣,阮清攸接過蜜餞,得體地道謝,也只嘗了幾個便收起來了,用藥結束不曾見他吃,卻見他無事時大方地拿出來與院子裡的人分。

  阮清攸這般行事的道理與周媽媽所說無什麼差異:他阮珣是打富貴窩、金銀山里養大的身子,只是如今被貧苦壓彎了身子而已,果腹之物,有即可,總要活命;但享受之物,卻是無有還勝卻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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